画屏春深（2）（1/2）

娉婷终于回过神来，起身走到屏风之前。她思忖的模样沉静平和，眼神如波澜不惊的太液池水，璀璨微光闪动其间，那是在夜中发出莹光的望舒荷。她秀眉微蹙，凝视着屏风上的图画，疏忽，眉目重又舒展，低声道：“她并非想要触及此屏风，而是——”潋滟目光迎向顾长榛，她眉间一挑，似在确定，又似在挑衅：“她在指着屏风，因为上面有关于真相的暗示。顾寺丞可是想说这个？”

顾长榛牵唇一笑，不置可否。

娉婷亦以一笑回应，决定先与他偃旗息鼓，目光转向第一折屏风。

这一折的大体可分为上下两部分。左上角画着一位绿裙红袖的女子，站在一条十字街上，十字街东面画有一幢宅院，院门深锁，宅子也破败不堪，檐上两处燕巢早已废弃，而檐上竟盘踞着一条青蛇！

女子似在引袖揩泪，也许是太过伤心，泪尽而继之以血，染得袖上一片血红。

画角题了两行蝇头小楷，字体颇得本朝虞世南婉雅秀逸之气，有外柔内刚，沉厚安详之韵。

娉婷潜心看画，只觉瑟瑟寒气透指而出。正思忖时，便听伶仃轻声吟哦起那两行字：“卜得上峡日，秋江风浪多。巴陵一夜雨，肠断木兰歌。”

他声音琅琅，如月下轻击玉磬一般动听。然而这首五绝毕竟写得哀戚了些，吟过一遍，但让人觉得自己也置于秋日的巴山楚水之间，凄风楚雨迎面扑来。

低低吟罢，他指画解释道：“这是关于安邑坊女的故事，自本朝开国以来在坊间流传甚广。故事讲的是一个名叫臧夏的书生，寄宿于安邑坊一幢废弃已久的陆家老宅里，宅中蛛网盘织，灰尘遍布，饶是臧夏心有惧意，夜里仍睡了过去。夜来幽梦，这梦境也同陆家老宅般诡异，臧夏看见一个绿裙红袖的女子从东街慢慢走近，体态纤弱，如秋风中一丝残柳，而春桃似的妩媚脸上哀戚一片，走近臧夏，泫然而泣。然后便吟了这首诗。”

娉婷从屏风上移开目光，转视伶仃，目露赞许。

只听伶仃继续道：“依照诗意，不难猜出，安邑坊中这位独居的女鬼生前做了商人妇，她曽独居巴陵，日夜盼望夫婿回来。可在又一次占卜的卜辞昭示明日仍是多风多雨后，苦等多年的她终于崩溃。这画笔触细腻，女鬼的身段窈窕风流，而画中的相思煎熬之情也宛然可见。”

顾长榛也缓缓转头，对于薛伶仃这番解释不置可否。他眸光深沉肃穆，却在暖暧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温情蕴藉。

“那......下面这又是画的什么？”娉婷微一扬首，一副先生考校弟子的模样。

右下角的图画的确自成一体的，然而上方那大树的树冠着墨过多，在薄薄一层素绢上殷成浑涵一片，看起来便与左上角黏连起来。若粗略看来，只当是一幅。

薛伶仃才看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轻轻“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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