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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者其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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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肉香。

蝗虫被烧得皮开肉绽,焦黑的外壳簌簌剥落,暗红色的血水粘稠地冒着泡儿被烧干,哀嚎也跟着干涸了。押沙龙移开视线,稍稍侧脸以缓解热浪的侵袭,半边身子被烘得有些发烫。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押沙龙听着这声音,心里感到一阵舒适的宁静。

黑色骏马忽然抖了抖耳朵,焦躁不安刨起了泥土。

“拉伊?”押沙龙摸摸它的脖子。

起初,那声音很小,藏在燃烧的噼啪声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但是声音放大了,迫近了,使得押沙龙戒备起来。直到某一刻,火焰忽然消失,难以适应突变的眼睛被阴影笼罩,一些奇怪的图案在黑暗中扭曲。

不……不是火焰消失了……是地陷!

拉伊嘶鸣一声,不等押沙龙反应,一跃而起,裂隙紧追马蹄,撕裂大地如同撕裂一张柔软的面饼。押沙龙是幸运的,拉伊蹬着最后一块落石,飞身冲上了安全地带。然后一切便被吞没了,白雪、黄土、还有灰烬残骸……坠落的冲击波扬起大片烟尘,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辨明方向。

押沙龙勒住马,翻身跳下,顶着漫天尘埃摸索着返回,险些一脚踩空,最终猫着腰蹲在断壁边缘观察情况。他听到水流汩汩,不断有碎石咚咚入水,这下面竟是一条宽阔的暗河。

这已经不是巧合……更接近命运了……千百年来流水慢慢侵蚀着地基,掏空了地层。如果只是这样,基述人与他们的土地还是可以相安无事多年的;真正的变数来自今天夜的搏杀,无数人马压迫着本已脆弱不堪的薄土,而隆冬的酷寒遇上灼灼烈火,剧烈的温差终于突破了崩塌的极限!

马加锡亚抱着双臂,孑然独立,金色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重重尘埃,径直望进了流水之中。

“阿尔玛下去了?”押沙龙随口问道。

但是恶魔并没有回答这个理应简单无比的问题。

“马加锡亚?”稍稍放下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押沙龙拔高了音调。

破水而出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一只强壮的手攀住了因冬季水位降低而露出的岩石,紧接着比拿雅提着亚米利浮出水面。跌下去的时候他们离得近,不过是顺手的距离。就在那一瞬间,押沙龙意识到一件事——阿尔玛的速度不可能比人类还慢——她不在。

来不及多想,押沙龙一把扯掉斗篷就要往下跳——

“对你而言,他还是不要长大比较好,不是么?”淬了毒的恶意在押沙龙的耳畔轻轻回响,恶魔谆谆善诱,徐徐道来,将蛊惑的言语诉说。“他是如此聪慧,如此强大,只要他愿意,轻而易举便可夺走你的一切。而你凭什么相信,自己竟有能力控制这样一个怪物?”

少年的呼吸骤然加快,瞳孔也动摇地紧缩起来,脚像被钉死在地上似的,竟一步也动不了。见状,马加锡亚愉快地笑了。所罗门的确是个不错的主人,比其他人类要好得多,但若是要马加锡亚对此感恩戴德,那可就太过异想天开了——你会愿意成为牲畜的奴隶吗?不,不可能的,那不过是耻辱至极的烙印。一直以来,恶魔想要的只有自由,他绝不允许所罗门被“杀死”;但自然死亡,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必对他做什么。你也不会承担任何罪恶。”马加锡亚又说,如此尖锐地戳中了少年心里的迟疑,“恰恰相反,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押沙龙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怦咚怦咚,在胸腔里震动,急促得快要爆炸。微风吹拂,他只觉得一阵寒意漫上,原来冷汗早已沁透了后背。

真冷啊,他有些恍惚地想。

所罗门那么怕冷,晚上睡觉时手脚也暖不起来,一逮到机会就把脚丫踹在押沙龙肚子上,被呵斥后又委屈巴巴地缩到一边,活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而现在,他掉到快结冰的水里,真不知道冻成什么样了。

明明是个一点苦也吃不得的娇气的孩子。

“我信了你的邪!”押沙龙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要是死了,你第一个宰了我!”他狂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扑通溅起一滩小小的水花,涟漪消失在浑浊的水流中。

马加锡亚嗤笑了声,消失在空气里。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水太暗、太浑了。皮肤也已经刺痛得麻木,押沙龙甚至不知道擦过指尖的究竟是草叶还是布料,只能毫无章法地胡乱摸索。但是一点微弱的光亮出现了,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若隐若现。顾不得多想,押沙龙一把抓向光源。

所罗门。

男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押沙龙,绿眸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色。但是那金色马上黯淡了,他阖上了双眼,一切宛如一个错觉。不作多想,押沙龙拽着他,挥动已经失去知觉的肢体,奋力向上方游去。

冰冷的空气刺进肺里,押沙龙哮喘般吸气,几次试图抠住点什么都没成功。但是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用力一提,两人便如同鱼儿跃出水面,重重地砸在岸上,押沙龙只觉得肺要被撞出来了。他撑着地,僵硬地爬起来,全身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好不狼狈。

“所罗门?”他拍拍男孩的脸颊,手在颤抖。

没有回应。

小小的胸膛没有起伏。

押沙龙的脑海一片空白,胡乱地摸索他的脖颈、胸膛,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冻僵了的关系,他真的什么也没感觉到。“所罗门?”他又喊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

比拿雅推开他,拎起男孩,用结实的肩膀抵着柔软的腹部,一上一下颠簸起来。他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应付这种状况镇静而又熟练。几下冲击后,男孩呜咽一声,水从口鼻溢了出来,又因为颠得难受,软绵绵地锤打比拿雅的背。

比拿雅松了口气,放下他,递给押沙龙。押沙龙并没有接,但是男孩朝他伸出手,牙齿冻得直打架,话都说不清楚,“冷……”比拿雅直接把他扔过去,男孩熟练地在押沙龙怀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委屈地吸吸鼻子,蜷了起来。

直到此时,年轻的王子才如梦初醒般有所动作,迟疑地按住对方颤抖的肩膀。现在他们都冻僵了,没法靠体温取暖;但押沙龙还是慢慢抱紧他,一遍又一遍搓他的后背,一手的冰渣子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们的呼吸化作了乳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消散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一片云开月明。

“没事了……”押沙龙小声安慰道,也不知道在安慰谁,“没事了……”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

瞥了他俩一眼,比拿雅若无其事地说。他开始四下摸索,寻找能向上攀爬的点,土质太松软了,不晓得能不能支撑他们的重量。不过即使不能,也没有关系。那么大的动静,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帮忙了。

土壤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剥落,直到某一刻,比拿雅忽然触到了坚硬的岩石。他一边祈祷这后面是岩层,一边扒开更多的泥土,不一会儿,动作停了下来。

这不是岩石。这是石砖。

是以前的遗迹吗?

比拿雅仔细摸索着人工的痕迹,刀削般笔直的拼接缝隙,整齐有序的石砖,上头刻着一些暂时无法辨认的铭文。风从地下暗河的一侧涌来,吹皱了水面,比拿雅迎风望向黑黢黢的**,不住地打起了冷颤。

这地方太邪门了。不能再待下去。

石砖的存在帮了大忙,比拿雅蹲下,双手交握,先是让亚米利踩着他上去,然后是押沙龙,紧跟着押沙龙搭了把手把所罗门拽过去。最后轮到比拿雅自己时,他并没有马上握住押沙龙的手,而是凝望着汩汩流水,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比拿雅知道利逊没有死,一个战士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被击败。命运选择了利逊,让他以凭借这种奇迹般的巧合活了下去,而终有一天,命运会让他们再度相会。到那时候,就是真正的生死之斗。

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利逊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明月高悬,几颗黯淡的星辰点缀着夜空,静静地闪烁着。他试着动弹,关节像生了锈似的,移动时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一阵钝重的疼痛击中了他,令他狼狈地滚下马背。

载着他回到营地的人马已经死了。

黑暗中人影攒动。是野蛮人和锁巴人。他们犹如幽灵鬼魅,从皑皑白雪中冒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围着他们的首领。只有首领一个人回来了,这个事实无疑宣告了一场惨烈的失败;同时,也将利逊推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中——

现在的利逊手无寸铁、动弹不得,并且他是一切的发起者,现在也将成为两个族群之间矛盾的爆点

“首领……其他人呢……?”一个野蛮人问道。

“是啊,首领,其他人呢?”更多野蛮人问道。

对于野蛮人而言,只有最简单的强者为尊,一旦领袖失格,任何人都可以取而代之。利逊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必须说点什么稳住他们,否则也许下一秒自己便会被愤怒撕成碎片。但是他不想站起来了。他只觉得非常、非常疲惫,疲惫如同潮水,浸透了每一寸筋骨。他闭上双眼,觉得以这里作为终点也不错。

对于一个像利逊这样的人而言,活下去是需要某种信念的,他无法像这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浑浑噩噩、无知无觉地度过这一生。但是现在,殿下否定了他,挚友与他刀剑相向,而复仇更是一个遥遥无期的妄想,利逊的心如同燃尽的灰烬一般,再也没有鲜活的温度了。他不会憎恨这些背叛者,恰恰相反,他理解他们,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狼狈不堪,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另一个不同的声音切入了此起彼伏的质问声中,惴惴不安,满怀信赖,“首领,站起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利逊再次张开眼睛,发现是锁巴人围在自己身边,背对着自己围成了一个圈,戒备地注视着蠢蠢欲动的野蛮人。与强壮的野蛮人相比,他们是多么弱小啊,当年的战士如今已上了年纪,稚嫩的孩子尚不能用肩膀挑起重担。自打离开锁巴,追随自己,他们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隆冬的时候甚至不能生火取暖,就为了躲避追兵。而现在,也许他们还要因为信任自己失去生命。

利逊又慢慢转头,看着人马的尸体。它忍着最后一口气,驮着利逊穿越了山林、谷地,一直来到了开阔的平原地带。利逊不知它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它身上已经被烧得没有一块好肉,被冰冻之后,身体如同腐肉一块一块脱落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它看起来就像一只粉红色的裸鼠,那么丑陋,那么可怜。

利逊摸着它凹陷的眼眶,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另一种全新的信念在余烬中燃起,利逊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带着大家一起。他把他们活着带出锁巴,也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回到他们的故乡去。

“他们都死了。”利逊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野蛮人骚动起来,但是利逊不慌不忙,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强大如他们那样的勇士,在基述的的军队面前,也只能被屠杀殆尽。那么,像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还能坚持多久?”

“你什么意思!”野蛮人叫道。

“格迦撒提斯!”利逊精准地叫出了叛乱发动者的名字,与之对应的,一个年轻的面庞走出队伍,人群为他分开一条道路。格迦生得一副凶悍的体格,遒劲的肌肉隆起,像座小山似的。但是利逊毫无畏惧,甚至轻蔑地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忌恨我杀了你的兄长,一直想取我代之。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是这之后,你还能做什么?”

“总比你让我们送死来得好!”

“送死?是谁将基述的情报告诉你们!是谁带着你们大杀四方!是谁让你们冬天不再挨饿!”掷地有声的诘问,利逊站了起来,拒绝了同伴搀扶的手,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当然,我知道,指望你们感恩是不切实际的,但是你们必须明白一件事——”

“事情已经败露,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将迎来基述最为激烈的报复。”巧妙地使用了“我们”,巧妙地塑造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利逊如此迅速地将不利的条件扭转为团结的关键,“现在已经没有了情报网的支持,基述要围剿我们轻而易举,在这种时候,你们确定要把宝贵的战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内斗上?”

野蛮人动摇了,窃窃私语起来。这就是他们为何只是一个部落,而非国家,因为仅凭他们自己,根本无法形成有组织的军队。

见形势不对,煽动这一切的格迦撒提斯硬着头皮,又问:“难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是什么让你产生错觉,认为我没有?”

尽管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利逊依旧感谢格迦这犹如神助的提问。他走出锁巴人的保护圈,因为伤痛佝偻着腰,背影却高大宛如神祇。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心思各异的野蛮人,又回头望向他灰头土脸的同胞们,心中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我们去大马士革。”利逊宣布。

“大马士革地理位置特殊,是沟通南北的枢纽之地,又有堡垒要塞守卫。十余年前的战火将大马士革焚为一片废墟,但是由于各方势力博弈,至今没有一个族群能将这座玫瑰之城纳入麾下。”有条不紊地拆解局势,利逊将最后的生存之道摆在他们面前,“仅凭我们的力量,无法对抗基述的围剿,所以我们必须投靠北边的亚述帝国——我们会成为亚述钉在迦南地的一枚楔子。”

一片安静。野蛮人的知识并不足以让他们理解这么复杂的东西,他们只知道利逊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却不能判断这是一个骗局还是事实。场面一度陷入僵持,似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倒向利逊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

“玫瑰是什么?”忽然,一个野蛮人小孩好奇地问。

利逊一愣,神色渐渐柔和。他无视了那些是敌非友的视线,顶着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径直走到野蛮人小孩面前,摸摸他的小脑袋。

“吉卜撒,”利逊微笑着告诉他,“玫瑰是一种花,比火焰更为热烈,比乌克拉(鸢尾)更加芬芳。但是她们非常娇弱①,永远无法生长在戈兰高地这么寒冷的地方,只有温暖才能呵护她们的美丽。而大马士革,正是一个这样温暖的地方。”

利逊直起腰,环顾众人,发出了最后的宣言——

“跟着我!我能让你们不再颠沛流离,我能让你们不再忍饥挨饿,我能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人群耸动,议论纷纷。最后,像是触动了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屈起膝盖,向这位许诺美好未来的青年献上臣服。只有格迦撒提斯一个人突兀地站着了。利逊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注视他,沉默中透着无形的威严。最终,格迦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不甘心地跪下,低垂头颅,承认了首领的权威。

无论再怎么凶悍、再怎么野蛮,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群想要生活得更好的人罢了。

利逊虚脱地倒下,锁巴旧部赶紧围了上来。他们的首领并没有昏厥,或者说,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每一步都是不可预知的凶险。利逊按照重要程度的顺序下达了几个命令:其一是将队伍拆成三队,即刻从三条不同的道路前往大马士革;其二是传消息给仍在基述潜伏的各人,让他们自己决定是逃是留;最后,则是将尚未孵化出人马的“卵”全部破坏。

那是一棵用鲜血和生命浇灌出来的无花果树,白色的根系像瀑布般铺洒在地下,与两百余枚卵纠缠不清。尚维持着人类模样的孩童沉睡在其中,血红色的胎液犹如心跳般规律地闪烁,怦咚,怦咚。

“怎么不带上他们?” 格迦提着弯刀,倒不是询问,只是惯例地质疑利逊。

“带不走。”利逊简短地解释,“我们的马匹不够,带上女人孩子已经是极限了。”

“不能留给基述。”关于这一点,格迦还是支持的。他高举弯刀——

“留活口。”利逊补充道。“我们的脚程处于劣势,势必会被军队追上。留下这些活口,放在显眼的地方,可以拖慢他们的速度。”更重要的事,这两百名已经异变的孩子,对基述而言也是一个难题,杀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必足够他们困扰好一阵。

吩咐完这一切,利逊坐上了铺着干草的板车,和女人孩子一起。以他的体力,不足以支撑骑马走完这段艰苦的道路了。

就这样,利逊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踏上了也许没有终点的旅程。离开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基述,仿佛看见了亚米利哭泣的双眼。当这一系列事情逐渐披露,亚米利势必要成为无辜的替罪羊,纵使王室血脉能保他一条性命,以后的处境恐怕不妙。

但是,那也已经不是利逊所能改变的事了。

利逊所能做的,唯有尽早抵达大马士革,借助亚述的力量,建立一个全新的势力。终有一天他会将殿下迎来,而那时候,殿下一定会认同自己。

前途未卜,但希望犹在。

当看到那些游荡的畸形的孩子时,比拿雅马上就知道,是利逊的手笔。

太损了。比拿雅由衷地感慨。那小子看着老实,骨子里还真是蔫坏。但无论如何,对于留了活口这个事实,比拿雅还是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宽慰。因为他知道,以利逊的本事,未必不能留下其他障碍,而他却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尽管这也是别有目的,让基述这一方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两百零三名孩子搜寻完毕,也不晓得还有没有遗漏的。

这些孩子,有些是正常的,有些长着马腿,有些长了鬃毛,还有一个单单长了一对马耳朵的小姑娘。当问及他们的家人时,一问三不知,对自己的事也迷迷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都是孤儿了。

比拿雅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他们安置在塞琉亚,然后请示达买王的决断。

但是比拿雅心里也知道,这批孩子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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