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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人之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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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过的骨头,愈合之后会变得比原来更加强壮。

这是亚玛撒传授的经验。虽然押沙龙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事实似乎确实如此。他握拳-舒掌交替了一会儿,花了点时间习惯稍稍变得生疏的右手,又隔空抡了几拳砸在桌子上,不管是不是错觉,反正在神官与阿尔玛的双重加持下,是真的比较耐痛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原本打算悄悄溜进来的男孩吓了一跳,看见押沙龙坐在客厅等着时,小小地哦了一声,佯装讶异,“你的手好了?”

“你去哪了?”押沙龙敲桌子。

所罗门移开视线,忽然打了个嗝儿。押沙龙看着他油汪汪的嘴,狐疑地眯起双眼,“你吃什么了?”

“怎么杵在门外不进去——?”

慵懒的声音响起,大门被完全推开,比拿雅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看见主人在的时候也不客气,从皮甲里摸出个油布包扔桌上,便擅自在押沙龙边上坐下了。“给你留的。我还从没打到过这么大的兔子,至少有十几弥拿。活成精了,灌了足足六桶水才跑出来,幸好高地这边水泡子多,找水容易得很。然后就地用火燎了毛,又抹上盐巴、蜂蜜还有迷迭香——”

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必先攻略她的孩子;而想要攻略一个孩子,必先让他吃好喝玩好睡好。小孩子嘛,总是很容易满足的。尽管所罗门不是阿尔玛的孩子,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你胆子挺肥啊,”押沙**本不管比拿雅,向所罗门怒目而视,“竟然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嘿,怎么说话呢,哪来历不明了?”比拿雅发出抗议。

“就是,就是。”所罗门赶紧应和,“再说他两句。”

“怎么跟我说话的!” 押沙龙拔高了声音,看见男孩这狗腿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处处顶嘴?“小心我去跟撒都告状!还有你——”他瞪了比拿雅一眼,“不要随便给他食物,你难道不知道以色列人不能吃兔肉?”

“你自己还不是吃得挺香……”

“他是祭司,是要恪守戒律的祭司!”

说实话,押沙**本不在意所罗门守不守戒律,但是对于他这种毫无保留信赖任何人的态度异常恼火,恨不得戳着他的脑门让他出去罚站。但是他又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你永远也想象不出这小鬼能用什么套路偷懒。

比拿雅琢磨片刻,反正祭司那一脉总是有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考虑到这两人的年纪,比拿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然后对这个叛逆王子肃然起敬。比拿雅就喜欢这种极具叛逆精神的人。

“行啊你,为了报复你父亲,把祭司都给偷出来了?”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比拿雅清了清嗓子,“正事。”

但是押沙龙忽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噔的一声站起来,快步走向内间——达买本来是要分给他一栋独院的,但押沙龙以不需要过分的享乐为由拒绝了,因此现在住的是能直接眺望拉姆湖的一个套间——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把悄悄溜进去的所罗门从床上拎下来。

“起来!洗脸!自己洗!”

比拿雅心情微妙地想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暴躁,前些天见到的时候,分明是个虽然有些高傲,但傲气中不乏沉着冷静的优秀战士,难道只是一种伪装?他探头瞥了一眼内室的布置,又想,把铺着柔软皮毛的大床让给一个占不了多少位置的小孩,自己去睡仆役的位置,这又是一种怎样崇高的精神啊。

事实是,头一天搬进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卸下行李,所罗门已经飞快地把房间研究了个遍。然后他黏在主卧的大床上扎了根,又像头白色的小海豹,身体一动不动,就抬个头瞅押沙龙。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我的,这是我的,谁要跟我抢,我就一直这样盯着他看。

如果只是跟他分享一张床,押沙龙倒并不介意;问题是晚上所罗门会把脚踹他肚子上,就为了暖脚丫!那还不如让给阿尔玛,让他们两个自得其乐去吧。

不过总的来说,押沙龙也是需要一张硬床的,他喜欢用艰苦的条件磨炼意志。大度一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好了,你说吧。”

把男孩赶去洗脸后,押沙龙终于能够好好说话了。由于那些野蛮人或者说游匪之流,一般只在冬季出没,达买王一般会在这段时间特别抽调一支临时的骑兵部队加强守备。而这一次,押沙龙应该是分配在比拿雅手下的。

比拿雅清了清嗓子,语调也变得严肃起来,“押沙龙,你老实说,阿尔玛是不是你的女人?”

“???”

押沙龙看着比拿雅红中泛紫,紫中泛青的鼻子,不禁想,如果自己再添上一拳,会是怎样美妙的光景呢?但无论如何,他还不想太快失去一个不错的手下人选。“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要跟我抢?”反正有个把女人,于名声无碍,“为了你自身安全,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孰料比拿雅当即义正言辞地控诉:“你都有那么多女人了,如果不能爱惜她,就给她自由!”

“我什么时候有女人了?”押沙龙惊了。有没有是一回事,被诬陷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怎么没有了?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女人进出你的房间,仆役和卫兵之间早传开了。什么时而是娇俏活泼的小鹿,时而是危险优雅的猫咪,时而是美艳魅惑狐狸……达买王都知道了,高兴的说好小子,有我年轻时的风范。”他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令押沙龙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绝望,“还让我转告你,年轻人精力旺盛可以理解,但也要注意身体。”

啊。是阿尔玛。

押沙龙捂着眼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不是我的女人,只是普通的仆役。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要多少钱才能放她自由?”比拿雅又问,“你随便说,我现在开始攒。”

和其他地区的奴隶制不同,以色列本身是没有奴隶制度的,仆役只需服侍七年便可获得自由;不过,女人和孩子并不在此列。他们是永远属于主人的。

“她是自由的,你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就行,不用问我。”

“好,有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赶紧带走,押沙龙默默地想,完全忘记了谈话最初目的,甚至连“你凭什么当我朋友”这种话也没想起来,只顾着期待比拿雅戴上那鲜艳又明亮的绿帽子。

比拿雅郑重地向押沙龙道别,出了门,不一会又折了回来。

“阿尔玛应该在厨房。”押沙龙补充道。

“不是,”比拿雅搔搔脑袋,“忘了跟你说剿匪的安排了。”

“……”

“你又要开始讲故事了吗?”

所罗门从隔间洗完脸回来,身后跟着金眼的护卫。比拿雅有点惊讶,因为这么个大活人在仅一墙之隔的地方,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自己有所懈怠,就是对方掩藏得太好。他再一次暗中感慨,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只作为押沙龙的护卫实在可惜,应当想办法给他在军队编个位置。

“小孩子别听这个,去玩吧,回头我给你做个弹弓打兔子。”比拿雅并不想在他面前讲些太过血腥的东西。

“没事,他想听就听。”押沙龙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男孩爬上高脚椅,马加锡亚放下托盘,一人一个杯子,开始注入热水。轮到比拿雅时,他摇头用手盖住杯子,示意不必了。他不想这样折辱一名战士。他看向押沙龙,“要不到时候我把你的护卫也编进骑兵队里?这样一个身手了得的男人,不要浪费了。”

“我可不是他的护卫。”马加锡亚冷哼一声,对于自己竟然被归在押沙龙名下,还是有点恼火的。

“如你所见,我可使唤不动这家伙。”押沙龙摊手,“他是所罗门的人,你问他。”

“你想去吗?”所罗门随口问道。

“免了。有你一个已经够了,还想让别人使唤我?”

“喔,他不想去。”所罗门这么告诉比拿雅。

不是押沙龙的护卫,倒没让比拿雅多么惊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但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一个疑惑消失了,更多的问题却接连不断。比拿雅不解地看着所罗门,男孩正悄悄暗示马加锡亚给自己多倒点蜂蜜,但是眼看押沙龙又要暴躁,不得不委屈地妥协,只加了一点点便作罢。

虽然很好奇,但再这样下去永远没法讲正事了。比拿雅暂且按捺下疑问,从更重要的部分讲起:“按照往年的规律,那群野蛮人大概在提别月末或者细罢特月初的时候出没,你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一下旗语和其他一些暗号。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在我的小队当副手,从明天开始训练。”

“野蛮人很厉害吗?”所罗门发问。他捧着杯子,被烫了一口,皱着脸开始吐舌头。

“不厉害。但是很野蛮。”一句可有可无的废话,比拿雅想。但是他总不能告诉这孩子,有时候基述这边的侦察兵会被扒了皮吊在树上,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根白里透红的冰棍了。“从单体作战能力来说,他们确实是有些优势的,但游兵散勇在正规军面前,是绝对的不堪一击。”

“既然不是对手,为什么会让你们这么头痛?”

反正本来就是要讲一遍给押沙龙听的。比拿雅继续解释道:“我们有固定营地,他们没有,这就是问题所在。艾萨玛逊、哥兰、亚斯塔禄,这些主城都有足够的守备军,但是更广阔的农田,就难以保护了。往往当我们接到情报再出兵,他们已经逃之夭夭,留下一片狼藉的残骸。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利用轻骑兵的速度,尽量在这些地方巡逻警示。”

“我有一个问题。”所罗门孜孜不倦地提问,“如果野蛮人可以从旷野和农田绕行,为什么达买王说,当初他在亚斯塔禄拦住了大卫?明明大卫王也可以从这些地方绕过去的。”

“没什么可奇怪的。”押沙龙蹬着桌腿,椅子向后一仰,摇摇晃晃保持着平衡,“父亲固然可以带他的部队绕过亚斯塔禄,但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在几座主城之间被夹击了吗?而且他们人很多,一旦后勤补给被切断,可不是闹着玩的。”

“唔……”所罗门若有所思。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确实有些复杂了,不过对于押沙龙的见解,比拿雅还是非常欣赏的。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亚玛撒特地来信请求他照顾这个少年了。假以时日,未必不是另一个王国元帅。

“怎么了?”押沙龙忽然坐直了身子,颇感兴趣地向所罗门询问。

“我在想,这些野蛮人是哪来的。”

“居无定所,没人知道哪里来的,否则早打去他们老家。我在基述待了八年,不过更早的时候,基述就面临这样的问题,只不过近些年越来越严重了。”

“真的是这样吗?”所罗门托着腮,弯起眼角。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比拿雅隐约觉得这个孩子有问题。

当然他很快会知道,其实是很大的问题。

男孩在桌子上点了寥寥几笔示意。比拿雅没带地图过来。但是对于他们这种行军打仗的人而言,地图就在脑海中,随便说几个名词都能有所对应。“你看,简单地排除一下。基述西南皆是以色列的领土,所以野蛮人不可能从西南来。东边是内夫得沙漠,那里的贝都因人虽然是游牧民族,但骑着骆驼上高地?太奇怪了。既然如此,这群野蛮人就只能打北边来。”

“你说的这些,也有人想过。”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推测,不过由于对现状没什么帮助,并没有人深究,“但这不妨碍我们捉不住他们的主力。”

“不是哦,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那漂亮的脸蛋、无辜的眼睛,因为过于成熟的话语变得分外诡异。有那么一瞬间,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比拿雅感到一阵寒意,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自己在男孩面前无从盾形。“十五年前大卫打残了北边的亚兰人,从锁巴、亚扪到大马士革,他们的血染红了加利利海,数天才渐渐散去。如果这就是野蛮人的来源呢?又或者,他们混入了本来的野蛮人当中?”

“比拿雅,你自己也说了:其一,野蛮人总是在遇到基述主力前逃之夭夭,你们从没有正面撞上过;其二,戈兰高地多沼泽水泡,不熟悉地形无法快速行军;其三,野蛮人能精确且快速地寻找到村庄,通过掠夺进行补给。”所罗门笑眯眯的,也许只是为解开一个谜题而欢欣鼓舞。他笑起来非常纯粹,就和逮到兔子、啃起烤肉时一样的快乐。 “你不觉得,这些特点拼凑在一起,未免太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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