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1/2)
女子朱红的唇抿起一个不浓不淡的笑意,不再年轻的双眼不时在我洗的发灰却整洁的布衫上扫来扫去。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树杈上附着的积雪,哗啦哗啦散落了我满头满脸,我有些窘迫地缩了缩脚趾,这一幕也被那女子看在眼里,眼光落在我右脚的破洞上。她兴许以为我会尴尬的满脸通红,而我却扬起灿烂的笑脸,从她那双意味深长的眼中读出一种叫兴趣的东西。
她身旁的端庄妇人早已按耐不住,狠瞪了我一眼之后便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她,良久,那女子出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美妇人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雍容,侧过脸,嘴里低声却愤恨地吐出两个字,却没逃过我的耳朵。我笑了,笑的满树积雪纷纷飘落,落进我没有分毫感情的眼里,笑的那女子一丝诧异。
“谢韶光,当朝一品丞相谢赟之女。”那女子眼里的兴趣更浓,接着问我:“你知道自己将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吗?”我点点头,“妓院”这个词我是怎么也不愿说出口。
那女子明显蹙了蹙眉,美妇人鄙夷地瞥了我一眼,怨毒而愤恨。我心下坦然,我若不走,也将步母亲的后尘吧。
我是看着母亲倒下的,她将毒|药毫不犹豫地仰头咽下,之后,颓然倒地。丞相的大老婆明显没想到母亲能这般痛快,故作慌张地眼里怎么也挡不住大水冲堤坝的欣喜若狂。
母亲的眼里始终是温柔,平静,咽气前的一刻紧紧攥住我的手,蠕动着唇,嫣红的鲜血从嘴角涌出,终了,她摇摇头,松开手缓缓闭上眼。
我同样安静地注视着她,眼里流不出一滴泪。
朱红唇女子定定看着我,我冲她嫣然一笑:“我愿意跟你走。”
那女子似乎是被我眼中的倔强和自信惊的一滞,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气势会出现在一个垂髫孩童的脸上,在大老婆怨怼的目光下我昂起头,做出了六年来最重要的决定:“二娘把我卖给了你,我不会让你在这桩买卖里亏本,听说我娘原本就是个勾栏美人,再回到那里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我依旧昂着头,在那一声“就是个贱胚子”的咒骂中走出浣溪院,迈出大门的一瞬间,我扭头看向身后高墙红柱之上的牌匾——丞相府。谁料想,曾经无比光鲜,金印紫绶,秩俸万石的丞相府邸能一夕之间发生变故,所有的太平都终结在十日前的夜晚。
深夜的寂寥被火把的喧嚣照亮,嘈杂声惊醒了母亲和我。曹妈领着我趴在小院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士兵整齐的脚步混在风声里格外清晰。依稀有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在大声呵斥,我扒在门缝看见二娘带着一干下人匆匆往前院赶。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是,母亲和抱着我的曹妈、双儿被拖出那方小小院落,跪在一个白脸鹰目的领头太监脚下。
从这太监嘴里我们终于知道,这变故的根源是谢丞相勾结外敌叛逃,丢下这一大家子的老老小小小等着掉脑袋。与皇家有着亲戚关系的正室夫人,不知为何就能不受牵连还能趾高气扬地站在领头太监身后,对着我们这些地上跪着的罪犯家属怒目而视。
曹妈是活生生在我眼前被杖毙而亡的,咽气前她的眼睛仍然是不舍的流连在我和母亲身上,双儿哭喊尖叫着被正室夫人身边的老妈子,恶狠狠拽着头发扯了开去,又赶紧扑到我身前做一只护雏的小母鸡状。
曹妈死的毫无道理,她只是忠心护主却被妒火烧得歇斯底里的疯女人迁怒,那女人卸了火又撒了通余威才作罢。
这偌大的府邸突然没有了主人,一夜之间,丞相府里大变样,萧索、落魄的就像它惊惶逃命的主人一样。正室夫人和宫里的来人将丞相府管理的铁桶一般,母亲和我还有双儿依旧被锁在浣溪院里,门口每日守着带刀的侍卫。
双儿每天傍晚能去厨房领一些吃剩的食物回来,她听厨房的丫鬟议论,这些天禁军在京城里大肆搜捕丞相余党,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抓去硬被说是反贼,哭天抢地的“冤枉”据说站在城郊墙根下都能听的见。
昔日与谢丞相交好的官员要么闭门不出,要么二话不说的就被拎进牢狱,平日里跟谢丞相说不上三句话的也得被审个脱层皮才放出来,总之是闹得人心惶惶。
就在母亲病的几乎是只有出气没进气的时候,我也突然高烧不退。
双儿哭哑了嗓子敲院门请求能给我们请个大夫来,却没人回应。我想着那女鬼的话果然不假,恐怕我就要和命薄的母亲一块去阎王那报道,也好,重新投胎问问能不能下一世不求荣华富贵,托生到普通人家,萝卜白菜也好过随时掉脑袋。
晚饭只有两个馒头,双儿把其中一个撕碎了就着水喂母亲吃下,另一个我硬是逼着她和我一人一半。我躺在双儿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哄着我嘴里哼着往日的歌谣。
难为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在这个命如纸薄的世道不知道我和母亲如果就这么死了,她还能多活几天。
恍惚中我感觉自己脱离了身体被一朵云托了起来,我站起身看着“我”依旧躺在双儿怀里,场景越来越小,化作一个光点消失。
我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云层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最终停在满是厚密云层,绵延尽头处是白色的阶梯。我控制不住自己往阶梯的方向走去,一个白衣白发白胡子的仙人正站那等我。
“你谁啊?”嘴比脑子快我承认这是我上辈子偶尔会犯的缺点。
那仙人捋捋胡子张嘴就让我几欲暴走:“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他扑哧继而哈哈大笑,“哎呀呀别生气,这歌还是我在你前世那个时代学会的流行歌曲呢。”
不等他说完,我一个蹦高拽住了他的胡子,引的他大呼:“别用力,疼疼疼,我说你孩童年纪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
我没有放手的意思,逼问道:“这是哪儿,别告诉我你是那该死的命格君,我老是命途多舛随意game over是不是就你笔下作怪。”
仙人疼的龇牙咧嘴顺着我揪得力道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对对,正是本君。你可别冤枉本君,你的命格早就脱离本君掌控了,本君还有苦说不出呢。”
我松了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命格君一把拍掉我的手:“放心你死不了,天命自有安排,我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你该知道前因后果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就在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把梳子极其小心翼翼梳理胡子的时候,我趁其不备又薅上他一大绺头发:“管你什么君有话就给我说清楚,你和那女鬼是不是合伙故意折腾我玩呢?莫名其妙坠楼又莫名其妙被拖到一个历史上根本就没有的时代,从头活起吧,眼见着又是个小姐身子艹蛋的命,孤儿寡母被折腾的半死,你现在让我活过来用不了多久又得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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