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去日已远(1/2)
江茗为什么会和林木远分手,或许是她始终不肯接受林木远的亲吻,她亲吻她的脸颊,小鸡细啄般,慢慢挪到她的唇角,再挪,江茗一把推开她。她皱眉问为什么。那时候,生涩的江茗说这是接吻,林木远就笑了,她说亲吻是个渐进到不能自拔的过程,但后来,江茗也没有与她接吻。没有为什么,似乎是肉体上单纯不能接受。当然,也或许是她们心里都始终有着别人。
林木远和她的初恋老师,断断续续联系着,江茗知道,却没有太介意,她不能对林木远残忍是因为她无法对自己残忍,如果林木远永远不能忘记她的初恋老师,她便可以永远不要忘记一鸣。
林木远以前和江茗说,要一起留在北京,但有一天,她说,毕业后我要去贺州,一个人去,江茗点头,就这样他们分手了。江茗想,她和她,应该是互相喜欢的,虽然不肯接受她的亲吻,但她愿意同她十指相扣。她,是她第一次约会的女孩,人生中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是《不能说的秘密》,同她一起,第一次牵女孩的手,从马路这头再走到那头,来来回回,舍不得放开,爬香山的时候,走不动了,比她矮的林木远背她,气喘吁吁却要坚持多走两步,再两步。她们一起去的故宫,长城,颐和园,一起去□□,依偎着熬到黎明,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冉冉升起的国旗。日记本里夹的第一张大头贴,不是一鸣,是二〇〇七年的林木远。
她们是冬天的时候在一起,也是冬天的时候分手,圣诞前夕。林木远提出分手的时候,她很难过,脸拉得就快掉地上了,却没有哭,好似正该如此,该结束了,她的第一次恋爱。林木远却一直哭着说,对不起,江茗,对不起,对不起,哭得很凶,一直埋着头,连看她也不敢。
她是真的喜欢她的吧,所以才会说对不起。江茗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又拾起了差点掉在地上的脸皮,麻木起来,或许,她们不分手,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如果你已经决定要去伤害一个人,那你永远不要同她说对不起。
每个人,恋爱的时候,或许都想过一直在一起的,你说永远,我也相信,你以为你可以,我也以为我能够。分手了也会难过,难过得吃不下最爱的鸡腿饭,但回顾起来总是差了点什么,想想,再想想,差了点什么?或许是,并非如此不可。
Es muss sein 。不可将就。
但对我们普通人来说,不是那个人的话,将就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失去也不算太痛苦。我很坦白的告诉我自己,我没有过,一生只爱一个人。
江茗记得,上一次痛哭应该是给一鸣写完信,夹在课本里,一个人爬上床铺后,捂在被子里痛声大哭,没有办法隐忍的,悲恸,觉得心跳就快要结束。惊动了整个宿舍,她抱膝躲在被子里,室友挨个围在铁架床边安慰她,悲恸是不需要太久的,她不过哭了三分钟,小声啜泣了五分钟,又花了半个小时冷静,掀开被子的时候,灯光刺得她眼睛疼,又流了几滴泪水,散乱的发丝贴在她脸上,湿润润的。
她抽泣说,我再也不可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室友惊问,是哪位郎君,摄取了江茗同学的心。她说,是高中心仪的一位男同学,已婚。又问怎么结婚这么早,她说,在江川,不读书的男女都结婚早。室友答,你与书的缘分比与那位先生深得太多,就好好与我们为伴吧。
有时候,一些谎言一定是为了保护说谎者那颗脆弱的心灵,你若知道了,千万不要戳穿,她赖以为生的泡沫,一戳就破了。
宿舍的人吆喝着一起出去喝酒,她本着一心求醉的的心思,与室友大醉一场,却怎么也喝不醉,又去唱歌,通宵,天蒙蒙亮的时候,风一吹人都清醒了,挨个翻宿舍的铁门回来,呼呼大睡,江茗强忍着困意熬到八点半,去学生中心的邮政厅,投了那封寄往重庆的信。
江茗给一鸣的QQ发过好友申请,在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时候,她一个人,她很想她,非常的想,一个人抱住手机撑着眼睛熬到了二零零八年,天光了,才迷糊睡着。她没有买回家的车票,大四的寒假来得格外的早,同寝的人,或回家了,或和男友一起同居,或由实习的岗位提供住宿。她想起来,竟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四年间,只回过四次家,总怕走着走着遇到一鸣。
大二的寒假,遇见过一鸣。与阿妈去超市采购年货,江川县里唯一的一家连锁超市,一鸣和她母亲一起,在百货区第一个拐口处,研一的一鸣,戴着厚厚的眼镜,一只手扶着眼镜,一只手握着手推车,穿着棉鞋。她一眼就看见她,心砰砰的然后开始胃痛,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是害怕的感觉,一鸣憎恨的眼神,一鸣含泪的双眼,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她拿一把面条挡住脸,看着一鸣渐渐走远,沉下去的空虚,再次浮上来。后来,江茗暑假就再也不回家了。
第一次不回家过年,阿妈在电话那端哭了许久,她怕江茗留在北京。
留在北京有什么不好,母亲总是担心孩子离开了自己方圆,就衣食无能。阿爸也是想她回家的,但男人总没有女人这么脆弱,江茗第一次同他说了许多,关于未来。她说江川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县城,没有大江大河,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虹彩灯,甚至没有出租车,小孩不必学很好的英语,高中毕业以后还是蹩脚的普通话,人与人之间太过亲密,却又不是很真心。北京的冬天,常常有温馨的太阳,天空是蓝的,地面是干的,没有连日的雨,也没有泥巴仆仆的路,连奥运会也要在北京开了,有姚明,有刘翔。其实阿爸,我只是想在外面试试,哪怕不成功,我也不想一辈子就在江川。
阿爸说,我会劝你阿妈的,没钱了就常打电话回来,不要总吃烧饼和多吃点蔬菜水果。
后来阿妈又来了几次电话,渐渐的就不哭了。
听说江川下大雪了,和梦里一样,和北方一样,江川县城已经三年未下雪,听起来倒是好的,瑞雪兆丰年。但零八年的雪,不算瑞雪,西南一带雪灾,江茗在报纸上看见零星消息。阿妈说公路凝冻,发生了几起交通事故,省城到江川的高速已经封路了。
江茗说北京也下好大的雪。
阿妈说,隔壁李叔家的孩子从省城回来的路上发生交通事故,今年过年怕是要在医院过了,幸好我听你阿爸的劝,让你留在北京。
父母的妥协,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别害怕,大胆去说大胆去做吧。
宿舍断了暖气,断了热水,冬天冷得很,从前的日子很慢,天气也还是纯净的性子,说冷冷,说热热,四季分明,穿两双袜子,两条裤子。出门的时候围巾从脸围到脖子,眼镜片上全是雾气,洗脚的时候速战速决,一个星期去一次学校附近的澡堂,却始终不习惯在一群各色的女性中□□着身体,或许年轻的肉体,更容易让人接受,来北京的第一年,就渐渐习惯了学校的大澡堂,社会的公众澡堂,却无论如何不能习惯,摘掉五百度的眼镜,隐约一眼看到那些白花花的肉体,肥硕的,江茗止不住干呕起来,这是女人的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想,要是在家里就好了。
每天奔波在面试的路上,打了一打厚厚黑白的简历,中政的学生,应该不难就业的,但那几年经济虚虚实实,反而是财经类的学生好就业,找了几家律所,都不提供住宿,只得换了求职方向,总算在学校清查宿舍之前,找到一个月薪一千二的实习文员,可以提供食宿和实习证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