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那天，因……（2/2）
雨瓢盆而下，伴着呼啸而来的风，砸在柳亦筝的盔甲上，她微抿着唇，即便七皇子与她有隙，她也不能不去。
这是她的命。
她这一生的使命。
（七）
她所料不错，穆城是最后的屏障。
怕是七皇子的军队前脚离开，大燕驻军就重新占领了这座城池，开始布防。
穆城的地势险，并且要去沥巍坡只有这一条道，七皇子撑不了几日。
粮草告罄，军心涣散，若她不能及时赶到，便是凶多吉少。
三日，她只有三日，攻下这座城。
天很阴沉，像是要下雨，可却又不像下雨的样子，沈君炀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喝了一口，随口说道，“要变天了”
她没说话，看着不远处的城墙，眼里的黑色浓得像幕布一般。
第一次，她的心里出现不安。
前面的城池就像一个会吃人的怪物，浓浓的不详笼罩着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去。
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湛龙剑缓缓出鞘，剑芒如电，耀眼生花，直指穆城，“三军听令，攻!”
箭矢如雨，自城楼之上，密密飞往攻城的兵士之中，虽是有甲盾护卫，但毕竟不可能面面周全，一个接着一个的军士倒了下去，死伤无数。
不断有人冒着密集箭雨拼死爬上城墙，被刀剑无情的杀戮，重重的跌落下去，却不过转瞬，又有新的面孔，闯入视线。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息，却依旧淡淡地下发着一道道进攻的指令。
即便强攻是最伤己的办法，但事到如今，这也是最为有效而保存实力的方法。
夜深了，天空愈发的阴沉，一种浓厚的不安倏地扩散开来，让她无法呼吸。
她身形一晃，身侧的沈君炀急忙扶住她，“将军，将军……”
她应了一声，站稳身子，强行压下心底深处的不安，面上依旧不带表情地吩咐着一些军务。
雨一直没有下下来，就好像她的心一直浮在空中，影影绰绰的，即便战场的局势越来越有利，眼看着她就要攻下穆城，可她却依旧无法安心。
有什么……被她遗漏了？
（八）
当她在穆城的城墙上看见夙尘念的时候，心陡然紧缩，就像被针扎过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尖锐得让她透不上气。
怎么会？
怎么会……到了敌军的手里？
沈君炀在一旁焦急地和她说着什么，可她只能听到一个个模糊的音节，怎么也听不清他说的话。
天地仿佛空茫茫的，她的眼里只有那一个人的身影，即便一袭青衫染了血迹，唇边的那一抹笑依旧不减分毫。
好似她未曾离开，好似他不曾陷于如此险地……
宛若当年，她在外征战，以为他们会护他周全。
所以她没有放下自己的使命，只是安排人手保住他。
她以为他等得到她……
可是，她收兵回京的那刻，传来的讯息却是……畏罪自尽。
那是她的梦魇，缠绕心中，不得解脱。
在梦中，他微笑着问她，“为什么不回来？”
现在，他还是笑着，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坚定，“不用管我”
可是，怎么能够做到？
怎么可能又一次的不管不顾？
她冷笑，似是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可眉间的疲倦却是清晰可见。
“说你们的条件”
城上的将领一愣，随即大笑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即便是向来铁血冷漠的战神，竟也是如此的……”
“条件”她再一次开口，眼底一片森然，带着重重杀机，压迫而去。
“退兵”嬉笑的神情敛去，对方的将领冷然开口道。
她一震，手紧紧攥着剑，死死地抿着唇。
夙尘念看着她，眼底带着怜悯和决然，重复说到，“不用管我”
她那样看着他，穿越了无数的时空，眸里带着深深的伤痛。
“小筝……”沈君炀扳过她的身子，正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不是他”
“那不是他”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可，可是……又要让她再一次的无能为力吗？
就为了一个丝毫不顾亲情的七哥，为了一份本不该她承担的责任……
她又要再一次的放弃吗？
她没有说话，望着身后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却因为战争而爬满裂纹与沧桑，血污之下却依旧明亮而坚毅的眼神。
狠狠地闭上眼，吸气，吐气，又吸气，最终睁开眼，声音沙哑地不像自己，“退兵!”
随着这一声号令，她好似抽光了全身的气力，空荡荡的，只余躯体。
（九）
七皇子身亡的消息传回时，她已经平静得不像自己，只是淡淡地挥手示意，“我知道了”
“阿筝”夙尘念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抱住她，“对不起”
她紧紧地搂住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泪雨滂沱，“不怪你，阿念，不怪你……”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臣以为，五公主不顾军情，不应再掌兵权”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众原七皇子党都在叫嚣着要撤掉她的职，连向来恭恭敬敬的称呼也换成了“五公主”，她自嘲地笑，没有说话，只是任他们争论。
都是一群利欲熏心的人，她拼死护卫边疆的时候什么也不说，现在反而跳出来想从兵权中刮分一丝。
思及此，她的唇角勾了勾，带着一丝寒冷，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了啊。
她也是，一个罔顾责任的人。
大臣们争来争去，又纷纷将矛头指向三皇子，的确，七皇子一死，得益的便是三哥。
她不知道三哥是如何保住她的，可是，其实对她来说，这个地位，不要也好。
三哥请她入府小叙，这是她料到的。
“夙尘念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害了你，若是你下不了决心，我帮你处理了”说这话的时候，柳亦南的眼里满是阴暗。
“你不能动他”她看着他，毫不退让。
“五妹，我保不住你下一次，这次，若不是他，你根本就不会……”
她突然打断，眼里带着一丝疯狂，“三哥，我最后叫你一次三哥，当年丞相家的事，你没有插手吗？那场莫须有的谋反，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要我说吗？当年，阿念，阿念他，你真的救不出来吗？三哥，我不想提，我不想怀疑当年的事，可是，若你再有动他的念头，我们，一刀两断”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却没想过，这一次的离开，竟然就是永诀。
尾声
她睁开眼，稍微一动身子，便感觉到了入骨的疼痛，身后的锁链碰撞作响，她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很久没有梦到三哥了呢，她还以为，他不会原谅她了，所以连她的梦也不肯入。
其实三哥是对的，夙尘念是她的阿念，却也不再是她的阿念。
那个清澈如水的男子，早已被岁月掩埋，留下的，只是大燕宰相夙尘念，一个被仇恨遮掩的人。
当初三哥为了保住她，受了皇帝猜疑，终是不得已起兵逼宫。
他派人来告知她，却被夙尘念截下了消息，然后借机吞并楚国。
三哥，死在了他的剑下。
若是，若是她知道，她又怎会丢下那般伤人的话语。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她的三哥啊。
那个从小就爱护着她，为她挡风遮雨的三哥啊。
是她，害死了他。
她低下头，低低的笑声溢满整个牢房，充斥着无尽的悲凉。
似乎只有这些带着锋利铁钩的锁链，才能告诉她，她还活着。
沈君炀冒死来救她，是她没能料到的。
他带着她躲过重重关卡，两人隐姓埋名，四处躲藏。
可还是被追赶上了。
万箭穿心，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可沈君炀还是那样明朗的笑着，就像小时候那样，轻抚着她的面容，说“小筝，我喜欢你，很久了”
“可你喜欢的不是我，我知道的”
“你不用觉得亏欠，你只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就好。”
她第一次，那样声嘶力竭地哭泣，也是第一次，懂得了恨的滋味。
她不知道，那是否就是夙尘念的心愿？
在夙尘念率着大军赶上来的时候，她换上了从未穿过的红衣，浅笑看着他，仿佛变了一个人，“阿念，你想要我死吗？”
她清楚地看着夙尘念的身体一僵，笑得更是绚丽。
“三哥，君炀，他们都死了，死在你的手下。”
“下一个，是不是该到我？”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复杂，看到那双清澈的眼底布满了伤痛。
她不愿再去看懂他的眼神，没有意义了。
都是她的错，是她的沉溺，她的放纵，害死了爱她的人。
“阿念，虽然不想这样，可我还是要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即便是死。”
一抹红色的身影跃下悬崖，从此，世间再无柳亦筝。
番外（阿念视角）
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决然地跳下崖，那只想要伸出的手终是垂了下来，死死地握紧。
她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即便是死”
这便是他要的吗？
他笑，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容，可却令人胆战心惊。
他问自己，你要的是什么？
复仇吗？
这个支撑了他这么多年活下来的信念，却在她死的那一刻全然崩塌。
夙尘念，求得是夙清尘世念，这是他被救出来以后对自己的告诫。
从那刻起，他便知道那个清澈如水的阿念已经死去，死在狱中，死在她的放弃下。
留下的，不过是为复仇而生的夙尘念。
可是，他错了。
他恨过皇帝，恨过柳亦南，恨过沈君炀，他以为他也恨她，可是没有。
以夙尘念的身份接近她的时候，他真的只是在做戏吗？
在穆城她为了他退兵的时候，他真的只有计策成功的欣喜吗？
在看着她退兵后痛苦万分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心疼过吗？
只是他刻意忽略罢了。
夙尘念，你没有资格回头，你只能往前走，即便一个人，孤孤单单。
所以，他继续按着原来的计谋，他覆灭了楚国，为家族复了仇。即便当年他的家族真的有错，可现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敢说他家族的不是。
他杀了柳亦南，他以为他会忏悔当年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只是冷笑着说，“我只恨当年我会费尽心思保住你”
他一震，可随即又满不在乎的笑，保住他？怎么可能？
当年若不是柳亦南，他的家族怎么可能那么快覆灭？若不是柳亦南，她又何需外出征战而放弃他？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告诉手下关押起来。
然后再也不敢过问，他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他还能再说什么？
他不想看见她的眼里染上和他一样的仇恨。
可是，还是晚了，沈君炀救走了她。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愤怒地砸掉了手里的杯子，吓得一众手下不敢出声。
或许也是因为他的态度，手下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沈君炀，万箭穿心。
得知沈君炀死的消息时，他突然害怕了。
一种深深的恐惧缠绕着他，使他无法入睡。
再见她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里不带一丝温度，即便穿着一身艳丽耀眼的红衣，也没有一点生气。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开始了后悔。
他想，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放下仇恨？
只要她愿意，
如果她愿意，
如果她愿意就好了，
她跳下了悬崖，说永远不会原谅他。
他看似淡然的转身离去，可却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泪流满面，独自望着天渐渐发白，然后麻木的开始新的一天。
她想去的，是一个没有阿念的地方。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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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引用部分歌词，源自河图《倾尽天下》。</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