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2）
说来每年这时候的“花宴”就是给京城的这群贵族少年少女们提供一个彼此认识的机会, 互相正大光明地见上一面。
而比试也当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比试, 说穿了就是一起玩玩游戏, 像是蹴鞠、马球这样的大型游戏不太适宜在“随风园”摆弄，所以多是一些投壶、射覆、六博、双陆等相对简便些的游戏，女孩们对这些也都熟悉, 正好看的明白, 更能玩到一起去。
魏锦沅几人自然也要凑一凑这个热闹，因此拉着不大感兴趣的三表姐就往隔壁园子去。她们到的时候那边正热火朝天地摆着投壶需要的器具，一伙儿锦衣玉冠的少年公子聚在园子另一侧, 个个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头矜持的姑娘们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打量, 亦是三五个聚成一团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仿佛就是为了他们的投壶比试而来，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也不拆穿。
“他们比投壶？”姚白珠自幼在西北军中长大, 身边的同伴也多是儿郎们，对这活动可不陌生, 更是投壶的一把好手, 一看就知晓, 来了几分兴趣, “咱们女儿家也可以参加吗？”
她倒是把大家都问住了，这些又没有明文规定, 不过一贯以来都是“随风园”的少年公子们自行比试, “闲园”的姑娘们在一旁看着, 还真没有女儿家下场一起比试的。还是永安立时拍板：“当然可以，本就是游戏，想玩的就可以参加！云袖，你去那边跟他们说一声，今日咱们‘闲园’也参加，叫他们不要太丢人哦！”
云袖领命去了，果然她们很快就见到隔着大半个空地的那群年轻公子们中间骚动了一阵，许多人像这边看过来，仿佛还在争吵些什么。不过永安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边总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更何况以往都是他们自己玩，今年女孩们也加入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女孩儿们这边永安也让人与她们说了有愿意加入一同玩耍的可以过来报名，若是不愿也尽可和以前一样只在一旁观看。
“永康，你要不要来？”兴致冲冲地给姚白珠和自己记下一笔，永安又问站在她身侧的魏锦沅，霍灵香倒是从来不玩这些的，所以她也不问。
魏锦沅偏头想了一下，道：“那便报上吧，和你们一起寻个乐子，对了三表姐的也给她报上，她可是很会玩这个的。”一旁的萧雅瑜听到自己的名字也被永康表妹给报上了，顿时就有些后悔叫她知道自个会玩投壶。
偏偏魏锦沅给她报名以后还不安分，非要凑在她身边：“三表姐，到时候你可不许故意输啊，小表妹可是跟我说了你玩投壶十中九都是常见的事情。还有，我指给你看的那几个人你可得仔细看看，到时告诉我你比较中意谁！”魏锦沅这是铁了心要给萧雅瑜找个好夫婿了。被她缠磨得无可奈何，萧雅瑜只好连连点头只求她放过。
有了前面几个带头的，很快就过来了几个姑娘要报名参加，永安让留在身边的云喜拿了纸笔过来记录。这时候云袖也回来了，“公主，那边说他们比试输了要罚酒的，不知道咱们这边是拿什么做彩头？”
永安几人望去，果然看见一排整齐的酒壶摆在案上，这是那群少爷公子输了以后用作惩罚的。可是这边都是姑娘家，总不好也喝这么多酒，一时有些迟疑。
姚白珠见她们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当即说道：“若是咱们这边的姑娘输了，我替她们喝，不过是些酒水而已。”她说得浑不在意，那几个报了名的女孩儿不免抬头看她，脸上本来还有些为难，这时也顾不得了，连忙红着脸说：“我们也可以喝的，多谢姚小姐了。”
“永安，我记得庄子里有一些花酒果酒来着，不若咱们这边输了就喝这个，虽然不是烈酒，但总算也是个惩罚，如何？”看她们纠结，魏锦沅突然出声道。
永安被她的话一提醒，也猛然想起庄子上确实有一批这样的酒水，还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她一时兴起，让人捣鼓出来的，不过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没往宫里拿几回，一直就放在了庄子上。
这样一来也算皆大欢喜，她们这边也是罚酒，虽说是些略沾酒味的水，但也应了景。永安一边让人去酒窖取果酒，一边让云袖再去说一声。果然那边也没有什么意见。
又等了一会儿，园子里终于摆好了所需的一应器具，几个小厮抱着投壶用的箭矢立在一旁等着。那群公子少爷们分出了次序，这边姚白珠等人也是摩拳擦掌，魏锦沅并不意外地看到许怡梅站在报名的一圈小姐里面，她怎么可能放过今日这样的好机会呢。倒是许怡萱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许怡梅互别苗头，竟然也报了名。
眼看着就要正式开始了，通往外间的半月形拱门处忽然传来一阵请安的声音，下一瞬就见太子一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花宴”是所有京城贵族未婚男女都可以来的，只是往年并不见太子会出现，倒是五皇子还来过几回。想起来年前就传出太子已经定下了太子妃并且还颇为看重，似乎永康郡主今日也来了，那么太子殿下今日为何而来也就不言自明。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魏锦沅，已经不是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目光洗礼，魏锦沅今天十分淡定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露怯，仪态端方盈盈笑着看向走过来的太子殿下，福了一身，只是口中到底是说的“太子殿下安”，没把私底下的昵称叫出来。
段修哲也不避嫌地站到她身边去，摆出一贯温和地笑脸对众人道起，又说：“孤今日只是来看看，你们该比试的就开始比试吧。”他自然也看到园子里已经放置好的东西了。
太子殿下下了令，众人便领命而行，今日本就是为了玩，进了园子一应身份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虽然太子突然到来有些出乎意料，可是对他们影响却也不大，最多便是取胜的心思更强烈一些罢了。
“皇兄，你不是一向不来的吗，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永安看也不看顾梦棠，甚至还恶狠狠地朝他冷哼了一声，显然是还在与他生气。
段修哲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不欲搭理，永安又道：“不过今儿你们来得可巧，等一会儿我们也要上去比试，若是我们赢了，皇兄是不是也给些彩头哇？”
这倒是新鲜，段修哲疑惑的目光看向魏锦沅，永安的话着实没什么可信度。魏锦沅接到太子哥哥看过来的眼神，目光游离开抿嘴小小的笑了一下才点头：“嗯，姚家小姐问女儿家也可以参加吗，所以我们就一起报了名想玩一玩……”虽说是游戏，不过“花宴”上玩游戏的说白了就是要在一同看的公子小姐们面前展示个人的本领，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含意味在里面，魏锦沅这已经定了亲的确实有些尴尬，更何况还被太子哥哥逮了个正着。
她垂下头半天没听到太子哥哥的声音，摸了摸鼻子飞快地抬头向上看一眼，就撞进了段修哲幽深的眸子，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屏住。她从没看过太子哥哥这样的眼神，太子哥哥看她时从来都是温柔宠溺，带着温度的那种，而不是看外人时那样温柔但是让人觉得疏离的，所以她一直都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就是太子哥哥可能并不像表面上这般温和，可是从来哪一刻她的猜测象这一瞬间他的眼神给她的感觉这样明显。这个深邃的眼神一点儿也不温柔，反而充满了浓浓的压迫和疯狂，但是又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仿佛一团要将她吸走包纳的漩涡被一道薄薄的无形之门锁住，而下一刻就会冲破裹挟，将她整个人淹没。奇怪的是，这一切并不让她害怕，或许是因为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太子哥哥不会伤害她。
这个眼神一瞬间就消失了，若不是魏锦沅很肯定自己看见了，还要以为是自己眼花，现在的太子哥哥又变回了她记忆里那个宠溺的目光，可是她竟无端觉得它们都是真的，只是前一个被太子哥哥隐藏在了深处，偶尔才溜出来。
“原来是这样，姚六可是好手，你们应当不会输。”段修哲面带笑意地道。
魏锦沅还待要说什么，就听见面前传来一片叫好声，抬头看去，原来是那边投壶的一位公子连中十支，是目前成绩最好的。
说起来，投壶以前只有“随风园”的公子们比试，规则自然就是每人十支箭矢，一轮接着一轮往下淘汰，被淘汰者罚酒三杯，剩下的人中除了拔得头筹的都要罚酒一杯。不过今日因为“闲园”的姑娘们也参加了比试，这个规矩便改了一改，“随风园”和“闲园”各为一队，同样每人十支箭矢，两方取一样的人数为十人，按总数计共一百支箭，以中壶多者为胜，输的一队每人罚酒三杯。公平与否倒在其次，趣味却是有了。两边没能上场的也都聚在场中揪着心观看这场比试。
“随风园”的公子们先投，“闲园”这边的姑娘们后投，这会儿都是眼巴巴看着场中那个即将投壶的公子，上一个全中的少年已经下场了。被这么多人尤其是这么多姑娘家盯着，这位公子显然紧张了，第一支箭矢歪歪扭扭地跌落在地，姑娘们这边小声欢呼，少年们那边扼腕叹息，场中间的那人更是紧张了，涨红了脸，手攥得紧，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魏锦沅也看得目不转睛，一时忘了要说什么。见她看得认真，段修哲眼神变了几变，也未再开口。
“快快快，方才投壶那家伙是谁？”永安摇着魏锦沅的手臂，问得欢快。不过魏锦沅并未看见那人，只好先让她指一下那人。
还没等魏锦沅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听见身后顾梦棠咬着牙的声音：“梁明泽，益州大都督梁原道的嫡子。”
听见他的声音，永安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过还是笑纳了他的解答：“那他以后岂不是要回益州，我还没去过益州呢，永康你觉得怎么样？”
魏锦沅哪里听不出来她这就是故意要和顾梦棠作对，干脆不掺和他们俩，由着顾梦棠接过话题和永安斗起嘴来。不过这位梁家公子看起来很是出众，从前似乎没有见过。询问了太子哥哥一句，才知道也是跟随长辈回京述职的家眷。
“太子哥哥可知道他是否婚配？”她声音小小的，钻进段修哲的耳朵里，身子靠得极近，他几乎能闻到若有似无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
“没有，他父亲有意在京城给他择一良配。”段修哲不动声色地就透露出了些许不为人知的消息。
“啊？”魏锦沅没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睁得大大的。
“梁原道请父皇下旨赐婚。”段修哲贴在她耳边道，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白嫩柔软的肌肤上，痒痒的，寒风吹过，立时长出了几粒可爱的突起。
看她僵住，段修哲忽的轻笑出声，站直了身子，惹来她的怒视。不过这点儿怒意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甚至还很有闲心地背着人捏了捏她的小手。
飞快抽回自己的手，魏锦沅心里盘算着三表姐的事儿，不过往那边一看，三表姐竟然悠哉悠哉地和姚白珠说着话，连一个眼神也没往园子里投壶的人身上放，登时走了过去。
看到永康表妹谴责的面容，萧雅瑜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很高兴地与魏锦沅说：“永康表妹，姚小姐在和我说西北的风俗呢，跟京城真的大不一样，只可惜我有生之年大概无缘得见了。”
“西北的事儿什么时候都能说，过了今天你就是住到姚小姐府上我也不管，但是现在你还是先给我好好看着那边的人，觉得好的就告诉我！”
被强力镇压的萧雅瑜只得顺着她意转头看园子里，只是好巧不巧这时候“随风园”的几人已经全都投完了，轮到她们上场了。
魏锦沅：“……”
永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永康，快来呀，轮到咱们了。”
方才“随风园”那边十个人一共投中了七十四支箭矢，除了梁明泽还有一个人也全部投中，其实想来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告奋勇比试的可没有几个弱的，唯独那个在梁明泽之后投壶的少年因为众人围观太过紧张失了手感才中三支，即将被淘汰下场。
“闲园”这一方也是十人，姚白珠打头，魏锦沅和永安在中间，而萧雅瑜则被安排在了最后。说来也巧，她们是抓阄排得顺序，许怡梅就在魏锦沅前一个，而许怡萱就在许怡梅前头，魏锦沅隔了一个人是永安。几人找好位置一一站定的时候，许怡梅还落落大方地向她点了点头，只不过魏锦沅当做没看见偏过头去和永安说话，叫许怡梅当即僵住了脸下一瞬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只是心里的主意更坚定了。
这会儿太子等人移步到了园子的亭台里，他们今日晚到一步，魏景翰还挺遗憾自己没有上去投壶的，若是以前当然可以随时加入，可是今天两边比赛他总不好就这么上去。
“姚家那个这不是欺负人吗，谁不知道她箭术那么好，这还来玩投壶。”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院子中间的姚白珠三投三中，手里痒得很，恨不得上去和她切磋切磋。
“你这就是找茬了，投壶本就和射箭异曲同工，哪个玩投壶厉害的不会射箭。”顾梦棠现在心情很不好，谁说话都要顶上两句。
魏景翰自然也发现了，嘲笑他说：“永安公主还在和你置气？哈哈哈哈哈哈，顾谨之，你这是活该！公主殿下做得太好了！”
顾梦棠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魏景翰知道他素来是个阴狠的，现下竟然连平时挂在脸上糊弄人的笑都收了，哪敢再惹他，连忙指着园子里说：“呃、看比赛，看比赛，快到公主了！”
不过，魏景翰怵他，段修哲可不怵，淡淡开口：“永安还在生气？”
见他终于打算搭理了，顾梦棠不禁苦笑：“是。这会儿还在让人查一查梁明泽的情况呢，我听云雪说她这些日子已经记了一本册子的名单，就等着一个个问过去呢。”
轻轻勾起唇角，段修哲还是很了解永安的心思的：“这是说来气你的，她若是真的选好了人今儿就不会这样了。”
顾梦棠也是被她气得昏了头，不然不至于看不出她这点计俩，如今被太子点醒，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下一刻就是想把永安就过来狠狠收拾一顿。
姚白珠手里的是她最后一支箭，其余的九支已经尽数在远处的玉壶之中，她极为轻松地将这支箭向前一送，胸有成竹。
“当啷！”
“太厉害了！”永安激动地抓住魏锦沅的手，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亲眼看见依然很让人振奋。
边上围观的姑娘们中间也是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嚷声，吕沁彤更是直接从人堆里跑出来抱住姚白珠的腰肢。姚白珠个子高挑瘦长、英气逼人，偏偏吕沁彤是娇小的身姿，两人这般做派给姚白珠更添了几分风流韵色，眉目流转之间竟让人移不开眼去。
公子们这边显然也被姚白珠这一着吸引了，有些早在西山围猎时就知道她的当然高兴地与别人介绍了几句。亭台和公子们那处相隔不远，自然能够听到公子们的对话，魏景翰看着园子中间吕沁彤抱着姚白珠的身影只觉得刺眼极了。
“招蜂引蝶！”
他拿起桌上的玉白酒壶给自己狠狠倒了两大杯，生气至极的模样，喝完了还不解气。
卸了心头负担的顾梦棠这下有闲心搭理他了，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地道：“姚家小姐真是厉害啊，真是把一干男儿都比了下去，怪不得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呢。”说罢努努嘴，示意他看另一边许多姑娘家红着脸聚在姚白珠身边的场景。
魏景翰果然更生气了:“哼！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你看衍之，看殿下，那么好的功夫，也没说上去显摆，也就骗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家！”他都快要气炸了，那个叫吕沁彤的，明明前些日子还追在他屁股后头，这才多少时间啊，就被姚白珠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毫无自制力！难成大器！居然还搂得这么紧，这都半天了还不松手！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干出这种勾当！狗女女！
看他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顾梦棠真是笑死了，和段修哲对上一个眼神，果然殿下也是暗笑不已，算了还是别提醒他，等他哪天幡然醒悟那才有好戏可看了呢！不过，有件事倒是得问一句。
“殿下，姚四将军在京城会呆多久？过了年就启程回西北吗？”
听见顾梦棠问起姚家人的事情，魏景翰顿时竖起耳朵听着。
“不会这么快，他们还会再待一段时间，或许会随西征的军队一同回去。”
这算是太子提前泄露西北战事的消息了，顾梦棠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而魏景翰，则是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只听见姚家人不会这么快回西北，也不知道心里突然起来的高兴是怎么一回事，口不对心地嘴硬道：“居然还不赶紧走，这是要把京城祸祸完了！”
顾梦棠：“……”傻子！
太子：“……”傻子！
在姚白珠之后上场投壶的那个姑娘自然是比不过姚白珠的，不过倒也不算差，十中六，已然不错的成绩了。又过了一个，轮到许怡萱。
因为暗戳戳等着看许家两姐妹的好戏，魏锦沅特地退后了一步慢慢和永安蹭到一处，果然见到永安也是暗含期待的眼神。
许怡萱目不斜视扬着下巴走到场中，从一旁的下人手中接过十支箭矢。她在一同的伙伴中一向是比较活跃的，像这样的游戏常玩，比起乡下的土包子当然不是强上一点半点，她有自信让许怡梅今天狠狠出丑。
十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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