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火山(1/2)
三天后,游雁要去授课了。
他早上起来,床头已经放好了衬衫和西裤,还有一只崭新的符合教师身份的公文包。
院子里有人,游雪正蹲在水井打水器旁看着家宝漱口,看见他出来就笑一笑。
家宝有点急切地咕噜噜吐掉嘴里的泡沫,咧嘴大声跟他打招呼,小雁!
游雁也就笑着喊家宝,小雪。
“小雁今天要去上课了吗?”家宝仰着脸问,像个小孩子。
“是啊。”
“家宝可以去看吗?家宝想看小雁当老师!”
“不可以哦,家宝去了我就不能安心教课了。你要乖乖和小雪看家。”
家宝有些失望地撅起嘴,小雪就拿手绢给他擦干净嘴边的牙膏沫,然后哄着他去吃冬瓜糖。
天还未明,空气很湿润,灰蓝色的天上挂着一只颜色浅淡的弯月,小小个的。
正如庐江镇只有一家理发店,庐江镇也只有一所学校,也不兴分什么考核或直升,一到十二个年级都在一栋楼里上课,叫“庐江中学”。只要是上学,统一来这里。
教书育人,在那会儿是个挺受人尊敬的职业,说出去也倍儿有面,不过想在庐江中学教书也不容易——要么才智过人,要么上头有人。游雁脑瓜子称得上,又本来就是庐中的嫡系学生,来这里绰绰有余,要不是出了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会儿已经走出大山去当大学生了。现在嘛,也不晓得游镇长费了多大的劲才给他安排上一个名额。
游雁这就要“上班”了。上班途中经过昨儿个洗澡的水潭,在附近的树底下瞥见一块脏咕隆咚的橡皮擦。
谁家小孩儿这么不环保?他拾起来打算带出去扔掉。眼一垂,发现这橡皮擦上还刻了字,这边一个“火”,那边一个“山”,俩字儿都恨不得顶着天地刻,甚至用红色圆珠笔描了一遍。八个边角的使用痕迹还比不上两边肚子的伤疤大,看来它这个不知道是叫“火山”还是“山火”的主人不仅不环保,还不爱学习。
游雁拿在手里往上抛着玩了两下,然后把这被遗弃的小物件随手揣进了口袋。
教师的办公室是没有明确分配的,统共二十二个老师挤在一间大屋子里,长书桌抵着墙根儿拼一起,正中间再摆一张方桌,在屋里围成一个“回”。每个人均匀地占一块儿地,虽没有隔断,但各自心中始终把着一杆尺,划出道三八线来,谁也别过界。
游雁走进来,像是碰到了什么开关,满屋子的前辈朝他看,又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人人眼中藏着隐秘的打探。对门墙角的桌子上空出一块,在周围堆积如山又乱糟糟的桌面之中显得突兀。
那就是游雁的办公桌了。
在座的教师大多也是他两年前的老师,游雁把从家里带来的已经剥好的柚子分给大家,从左至右,一个一个重新认过去。
您好,我叫游雁,请多多指教。
认识他的老师有的比较冷淡,有的拍拍他的肩显得很无奈,少许几个生面孔倒是笑着跟他问了好。同事们似乎对他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敢随便招惹他。
庐江中学一共十四个班,除了高中差不多是一个年级一个班,小学的学生最多,高中最少,几乎所有老师都不止负责一个班级。语文数学这样的主科是轮不到游雁的,他要教的是生物,教高一。生物课很少,星期一就没有,所以实际上游雁今天过来只要报个到再备下课就行了。
他去校长办公室领了课表和课本,课本倒是新的,不过封底缺了一大半,想来是学生挑挑选选后剩下的残次品。
再回到办公室时门不知道被谁给带上了,游雁没有钥匙,从窗子冲里看,已经没人在了。正是上课的时候,他不愿意去教室打扰别的老师,斟酌一番后索性倚在窗台边看起了生物书。
左手边的教室里书声朗朗,抑扬顿挫。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很明显能听出朗读大军里混进了几个拖声噎气的南郭先生,真的很茫然啊!游雁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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