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捌

季雨行想起来，他后来又一回见到虞月亭，是在汽车那次的挺久之后了。他本来在给虞月文看一封电报，刚抽出那一页来，电话便响了。

季雨行伸手接了，刚报了个单位名字，那边便非要找虞月文本人不可，他只得把听筒递过去，虞月文接了，没说几句话就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又无奈的神色。

等放下电话，他便对季雨行道:“阿季，恐怕有件事要麻烦你——你还记得么？上回特地给你正式介绍过的，我大哥。”

“记得的，怎么了？”

季雨行点头。他对人一向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虞月文给他介绍的人上更是如此，何况虞月亭和虞月文那样相像。

再者，那也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虞月文睡什么人。

虞月文说话之前犹豫了片刻，但到底没什么办法，只得往下说道:“他在使馆界旁边同人起了些冲突……要去巡捕房担保领人——”

这事说出来十分丢脸，虞月文简直懒得去说。前天虞月亭拿了少帝的遗书，失魂落魄地走了，虞月文料到他不好，但他的大哥向来都是圣贤书读得多，又颇有些不能任事的懦然，没想到他如今本事见长，竟还学会惹是生非了。虞月景当下不在宣都，虞月亭怕也是被关得受不了了，才咬着牙找到他头上，他不去领人，又担心后头不知道会有些什么事……

季雨行一听他的口气便明白如何，只微微笑了一笑，低头说道:“我知道了。我去担保虞大先生，领他出来就是——是要送他回家去么？”

虞月文本来没说什么，但被这样一问，脑子里忽然浮出一个念头来。他沉吟了片刻，抬头对季雨行说道:“不用，你带他到这里来——也不用声张。”

虞月亭进来的时候，头发还没梳理好，但是衣裳已经换了新的——想是季雨行嫌他关了一夜，出来的时候衣裳肮脏，领着他去买的。但不知道季雨行出于什么想法，给他买的是西式的衣裳，衬衫外套着一件低领的毛衫，又系了个领结在上头，在外边披了风衣和围巾，配上他的眼镜，显得斯文极了——就是脸色不怎么好。

他被使馆界的外国军警关了一夜零半天，都没吃东西，季雨行带他去了的，但他胃里闹得不舒服，究竟也只喝了半碗汤，这会儿脸上一片的灰白青苍，神情萎顿极了。

虞月文第一眼见着他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虞月亭本来生得好，穿了西装，就像是被用钢笔重新描出了人形，不同于先前游魂似的飘忽，别有一种精致的袅娜。腰身只堪一握，儒雅得近乎软弱。突然遭逢变故，更颇有些美人落难的楚楚，连一双黑眸都暗淡了下去……

但虞月文并无那个闲情欣赏。他正草拟一份电报草稿，虞月亭捧着一杯季雨行端给他的茶，在一边的沙发里坐着，安安静静的。

虞月文并没能享受太多的安静。虞月亭喝了两口茶，像是回国了神，忽然就冷笑了一声：“你们的新政府，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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