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魂夜夜黑如墨（2/2）

“想哭就好好哭出来吧。”她额前一缕头发扫在赫辰脸上，“没事的，赫辰。”

送两个孩子上床睡觉，赫辰闭着眼睛，但是哽咽的声音还是停不下来，晴婉亲了亲赫辰的额头，把被子盖好。站起来之后又替吴道掖被角，也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阿姨，我……”

“我都知道，吴道，真的很感谢你。”晴婉声音温柔，像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丝绸，“谢谢你在赫辰做傻事之前制止了他。你是一个好孩子。”她冲着吴道眨了眨眼睛，“晚安。”

晴婉轻柔地关上房门，吴道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总能听到赫辰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像秋雨，像浓雾，笼罩着大地，又沉重又压抑。

于是他翻身下床，跳到赫辰床上，掀开他的被子，自己钻了进去，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孩子，在他的家族里也没有人需要他安慰。

赫辰被他吓了一跳，湿亮的一双眼睛有点傻地望着吴道。吴道抿了抿嘴，一把将赫辰圈进怀里：“不要难过了，”他摸着赫辰的背和头发，“前世今生，生死轮回。你爸爸来生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的。如果你觉得寂寞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赫辰细微的声音从吴道怀里穿出来，模模糊糊地，像是梦呓。

“当然是真的，我骗鬼但是从不骗人，”吴道转念一想自己以前还是骗过人的，“呃，可能还是骗过人的，但是我绝对不骗你。我保证。我以后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最好的朋友是永远永远也不分开的。以后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赫辰把身体更加贴近吴道，小脸埋得更深了。奇怪的是明明吴道说的也没有多安慰到别人，可是赫辰却觉得舒服了很多，也能很快进入梦乡。吴道自说自话说了半天，那声音就像是赫辰听过的最动听的摇篮曲，吴道终于是熬不住打了个呵欠，才发现哭的稀里哗啦的赫辰已经睡熟。只是他还紧紧地抱着吴道，吴道想了想反正哪里都是睡，也就任由那双手圈在自己腰间。他呵欠连天躺了下去，学着晴婉那样在赫辰额间印下一吻，然后才沉沉睡去。

晴婉蹲着将地上洒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来，她曾经是一个唯物论者，不信鬼神，但一系列的现实告诉她那些真的存在。看着手里的香烛发呆，一切事后都是西式安排的，连所谓的回魂夜也没有特地做些什么。倘若他要回来看她们，应该早就来了吧。

“晴婉。”商阳脱下披在身上的衣服，盖在晴婉身上，“这些明天让阿姨来做就好了。外面很冷。”

“你说他为什么没有回来看我。”晴婉慢慢把手指并拢，将那一小截白烛握在手心，“为什么没回来看我。”

他掰开晴婉的手，把白烛重新扔到地上，声音冷静：“哥也许是不希望你还有赫辰更伤心，不管怎样，活着的人都要重新开始生活，哥为了你们金盆洗手从香港搬到这里不就是希望你和赫辰生活的更加平安快乐的，如果你们一直想着他，你们就不会快乐的，我想他就是不想看到你们这样。”

他扶着晴婉站起来：“如果我是哥，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晴婉的喉咙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痒得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十九岁那一年遇上三十五岁的他，跟着他在香港生活两年，然后有了赫辰，赫辰出生的那一年，他从决心断了所有黑道生意，开始了漂白的路。这么多年来原来她以为的强取豪夺，早就变成了亲情和爱情。所以她才会这么痛苦。她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赫辰才愿意呆在他身边，原来不仅是因为赫辰。

“晴婉，”商阳伸手打算抹掉，晴婉脸颊边的泪珠，却被晴婉躲开，“已经很晚了，去睡吧。”

晴婉点点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随即又脱下衣服，递到商阳眼前：“谢谢，但是我想不是我需要的。”她的眉眼有着江南水乡的婉约。 如同潺潺溪水清澈明亮。

接过衣服，目送着她的背影，商阳朝着漆黑的夜扫了一眼，那夜像墨一样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