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穷途(1/2)
王竹石已经三日未与陆琅说过一句话。
哪怕他这般冷淡,陆琅也习惯了,照样是悉心照料,从未令他冻了身,从未让药凉上半分。
王竹石又哪里不知陆琅待自己的好,尽是因那其一其二而放不下一些想法。
顾济早在前两日便启程了,听陆琅说起,他与那断了臂的孩子很是有缘,望能在京城里给那孩子找个归宿。
王竹石这些天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看不进书又拿不稳笔,呆呆地连想了几日那孩子到底能有什么样的归宿。
多半是会进了山寺。可现在的山寺哪里有旧日那般静谧,如今的人早已不再向善,怕是要欺负那娃娃了。
想到了悲切之事,王竹石便淌下泪来,他现在就是逢秋的春花,残残败败地挂在枝头这么久了,被那风一吹,便要落下去了。
陆琅虽心中深知王竹石的沉郁,也常与王竹石讲一些趣事,仍是动不了他半分心思,每每瞧着那发红的眼角他便心里中绞痛,实在受不了。
“我们明日回金陵罢。”
王竹石听闻这话就立马回神了,一副苍白的面孔、一只干瘦的手,一齐往陆琅的方向转去。
他这般嶙峋,却唯独那一双写着无边风华的杏眼仍是灼灼。
陆琅看不得他对回金陵这件事这样高兴,又舍不得他难过,一咬牙,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明日回金陵!”
王竹石那双眼睛几乎可以放出光来了,亮晶晶的,似是雕塑都活了。
陆琅心中难过,一只手撑在了王竹石的耳旁,俯下了身去,就是料定了王竹石动弹不得,乘机将他吃得死死的了。
只是他没料到王竹石竟是这样的薄脸皮,那脸颊立刻又飞红起来了,润湿的眼角都泛着红了。
王竹石只是想到了那个铺天盖地的吻,就像是万家灯火一齐熄灭,他与陆琅活在那一片漆黑之中,他们虽看不见彼此却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一个吻或许在情人之间代表不了什么,但在王竹石与陆琅之间都意味着很多了。
他们本可以成为知交、师徒、甚至养叔侄都可以,王竹石唯独不希望变成现在的样子。这已然超越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陆琅又何尝不懂,他会错了意,表错了情,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下他,这样一个柔软的人,若是他不来照看,谁能来照看?
王竹石对于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选择暂且回避,他立刻控制了自己的语调,冷着那一张脸说道:“起来,我们现在就回金陵。”
陆琅自然不同意,一对虎牙已经露出一半,一脸凶相地正欲驳斥他。
王竹石又是什么人?他身为叱咤风云的朝堂丞相,其实能被他一个危及弱冠的孩子镇住?
“现在。”王竹石盯着那双星子一样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就现在。我们回金陵。”
陆琅一把按住王竹石的肩头,对着猎物张开利牙一样,“我不准!你的腿还没好!”
“好不了了!”王竹石竟对他吼叫,一双杏眼从未瞪得如此大过,眼角湿润着、泛红着,却绝不是因为羞赧而起。
陆琅都被他这一声给吼愣了,手上松了力道。
王竹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抬手把整张脸盖住了一半,他嘶声叫着,“好不了了!”
陆琅愣愣地爬下床去,愣怔了好半天,王竹石也没将盖在眼上的手臂拿开。陆琅站了整整一炷香时间,这才转身出去了。
如王竹石所愿,陆琅再回来时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收拾好了,只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王竹石是被陆琅背下楼去的,他那右腿已经使不上任何力气,可以说是站都站不稳了。
来时的那匹马已经过分疲惫,陆琅担心路上的颠簸颠坏了王竹石,便拿着顾济留下的碎银子又买了一匹马。他在北戎吃了这么多年的黄沙,自然知晓那些马匹跑起来又快又稳。
这一路回去他们走了官道,也不赶路,该休息便停下住店,到了驿站也是养精蓄锐。陆琅一直心底害怕,他总不想让王竹石回那个金陵去。
那里仿佛就是金丝雀的鸟笼子,是化龙鲤的小水池,王竹石这样心怀天下的贤能,怎能屈在这样的地方,他应当是天下的,应当是站在朝堂之上权倾朝野的。
一路上陆琅的心都在砰砰直跳,他直觉不对劲,他虽然替王竹石感到不甘,却没道理这样的心慌,仿佛回到金陵去王竹石便不只是断了腿这么简单。
王竹石回程时分外清晰,他看似闭着眼的时间很多,实则脑子里兜兜转转地思量着暗仓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容不得他片刻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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