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出柜那些事儿(1/2)
宁夕帆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撞了多少人,甚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一次,他喘气喘到缺氧,胸口发疼,看什么都感觉模模糊糊,用尽了全身气力才终于跨上了迈向六楼的最后一层楼梯。
季晨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摊开的书出神,心里十分烦乱,外面一直闹哄哄的,很多学生爬上来“参观”第一案发现场,把男厕外面的洗手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如此不尊重生命,也惋惜那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在最美好的年华以这样的形式选择凋零,他那个不怎么样的爹去世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对死亡没有清晰概念,这是他头一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他想那个男生或许因为高三升学压力太大,或许因为失恋,也或许因为老师批评时说了几句重话就选择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解脱方式,他看着外面那些形色各异表情丰富的围观者,遗憾难过的同时也觉得荒诞,那一刻他发现,人们会习惯性地对已经陷入黑暗中的人投以恶意。
教室的门突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被撞开了,季晨猝然抬头,对上了那双他沉迷过无数次的眼睛,他看到宁夕帆眼里好像倾泻山洪般的急切,四周突然就静了,包括他的心。
宁夕帆撞开门的时候差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来不及站起身就慌忙朝季晨的座位上看去,看到季晨的瞬间整个人都脱了力趔趄了一下膝盖猛的磕到讲台上,疼痛有效地使他乱成一团麻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宁夕帆这才大梦初醒般记起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他对着看向他的无数张脸喃喃了一句“抱歉”,慌乱地跑出了A班教室。
季晨在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中“唰”地起身就追了出去。
宁夕帆猛地揉了一把脸,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更傻逼了,他一瘸一拐地刚走到楼梯拐角,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了。
“夕帆。”季晨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关切:“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宁夕帆条件反射地想从他手中挣出来,加在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紧,季晨拉着他走到顶楼通往天台的楼梯口,门常年上锁,光照不进来,那一小块地方光线很暗,偶尔会有小情侣们上来约会。
季晨蹲下身子看他膝盖,裤子擦破了,想必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疼吗?要不要紧?我先带你去校医那里?”
宁夕帆看着他的头顶,心底莫名软成一团棉絮,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努力吐出两个字:“没事。”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竟然跑上来踹我们班的门,还踹完就跑。”季晨直起身子看着他,这才发现宁夕帆眼圈都红了。
“该上课了,我先走了。”宁夕帆努力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没什么事,你就当我抽疯。”
“夕帆!”季晨急了,他很少情绪失控,这次却直接摁住了宁夕帆的肩膀。
宁夕帆被他猛的摁到了身后墙上,一时也有些恼了:“你……”
“你还要这样多久?”季晨看着他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是不是害怕那个跳楼自杀的是我才急匆匆跑到我们教室来?”他说完这句话看到宁夕帆躲闪的神色就明白了,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夕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做那种事,但你忍不住胡思乱想对吗?你必须要确定……”
“你到底想说什么,季晨,该上课了。”宁夕帆打断他的话,他的思绪已经彻底乱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是,我担心你,我害怕,怕失去你。
“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季晨放开他,靠在另一侧的墙上,他嘴角扬起细小的弧度,可宁夕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快要哭了。
季晨的指甲嵌到手心里,他明白宁夕帆这么多天以来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他就是如此不堪,贪恋这份温暖到宁愿伤害他也不愿放手。他突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冬天的梦,那本该属于青春期少年对**最朦胧的意识觉醒,却让他在醒来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把脏掉的内裤泡进冰冷刺骨的水中,搓了一会儿索性从水里捞出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他不明白为什么梦里和自己缠绵的是学校门口海报上帅气的男明星,这让他觉得迷茫又恐惧。
他想起小时候村子里有个喜欢天天赤\/裸身体乱跑的疯子,他偶尔撞到的时候看到那属于成年男性的性\/器官会觉得莫名心悸脸红,村里人都说疯子是因为以前和男人乱搞又被男人抛弃才疯的,有病,是个变态,小季晨记得每个人说到这个话题时满脸嫌恶的表情,那些人里也包括他的母亲。后来再长大一些,他发现自己隐约对漂亮男生有说不出的好感,而对女孩儿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升初中之后他有次偷偷去书店借了本带颜色的日本漫画,看到里面关于女生大尺度画面的时候觉得很不舒服,他不死心,后来在家里找了哥哥藏起来的A片偷偷看了,结果那次忍不住吐了。
从那之后他开始刻意纠正自己的“错误”, 他也查过一些相关方面书籍和资料,可丝毫没有减轻任何心中的负罪感,书中关于“同性恋”的评价也不尽相同,有的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有的说这只是一种取向,也有的说同性性行为属于变态性行为。无论哪种说法都让他觉得更加恐惧,于是他开始像别的男生一样尝试对各种类型的女性倾注过剩精力去关注,结果却适得其反,直到他做了那个梦。
季晨隐隐觉得他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罪恶”,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终于放弃挣扎转而去遵循自己真实的贪欲,却陷入越来越深的泥沼,那从小根植在心底的“嫌恶”种子早已长成大树,他觉得自己变态肮脏不可理喻,更无法面对为他付出了一切的亲人。
少年人心中大抵都有无法向人倾诉的隐秘,每日每夜缠缚灵魂让人在自我厌弃的同时产生背德快感。他在一片迷雾里茫然前行许久,从未想过会见到一缕穿透雾气的阳光,从他遇到宁夕帆那天开始,季晨就知道他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去拥抱他,这渴望完全压制了他的理性与“罪恶”,久而久之像**一样令他成瘾,感情最终没能受理智牵制而造成如今局面,他知道自己自私懦弱不是东西,不愿承认自己的卑劣却希望宁夕帆能毫无所求的给予他一时安宁。
他看着宁夕帆强忍着倔强的脸,心底像豁开了个口子,他闭了闭眼,心想算了吧。宁夕帆不该为他的自私负责,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就还他自由。
他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夕帆.....我....”他微微有些哽咽,这句话一旦说出口,那缕光就再也不会照进他的梦里,这让他怕到心脏都在颤抖。
“我们和好吧。”宁夕帆突然轻轻说:“像之前那样。”
季晨愣住了,呆呆看着宁夕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原谅你了。”宁夕帆低头看着脚下:“你不要道歉,我不需要,也不想听。那件事.....就忘了吧。你说得对,我关心你,也害怕那个跳楼的是你....”他看了季晨一眼,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笑着说出:“咱们是朋友啊…”
季晨看着那个笑容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也为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感到无耻,他终于再次得偿所愿,宁夕帆又一次因为不舍与爱意向他妥协。
他们站在昏暗的楼梯间内互相注视着对方通红的眼眶沉默着,过了不知道多久,宁夕帆开口问:“季晨,你说,人有时候是不是不能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
季晨下意识地点头,又听他继续说道:“来自别人的评价,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其实都没必要那么在意,就像现在楼下那些看热闹的,你觉得在意他们的看法有意义吗?很多时候这世上最大的恶意,只是源自于人们的无知而已。”
“因为不了解便对一个人一件事做出自以为正确评判的人比比皆是。”宁夕帆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注视着季晨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季晨,我是同性恋。”|
季晨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来不及惊讶,只觉得震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坦荡地说出那三个字。
宁夕帆继续说道:“这或许对你来说不是秘密,而我选择说出来是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他再次看了季晨一眼:“你并不会觉得我变态恶心不是吗,你只是……”他想了想:“需要体谅你自己,然后给自己一个拥抱。”他说完这句话,头都没有回地一瘸一拐走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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