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冰糖葫芦（1/2）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宁夕帆每天回家的时间点也愈发的早，当他三四点钟就走到楼下，看到那只黄白相间的小土猫再次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整个人是彻底没辙了。
这只猫最先出现是在他上次从季晨家回来的时候，那天他心疼季晨胳膊有伤就没让人送，和江慧打了辆车，一路上心情忽上忽下地琢磨着在季晨家发生的事儿，走到楼下的时候听到灌木丛里隐隐有动静，江慧好奇地过去一瞧，发现龟甲冬青从下卧着一只小猫，正在啃着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的火腿肠皮儿。两个人都有些好奇，没见过小区里谁家的宠物是没主人看着放任乱跑的，而且这猫看起来没多大，身上脏兮兮的，毛发也很黯淡。
江慧看着看着就心软，跟他说道：“你这楼上也不知道谁家炖鸡呢，香味儿都要飘出八里地了，把小馋猫都勾过来了。”她看那小家伙也不怕人，拿俩蜜黄色眼睛瞪着她继续吭哧吭哧咬那火腿肠皮，忍不住就想伸手摸摸，结果被人家一个闪现躲开了。她有些无奈地笑笑又朝宁夕帆说：“看着这么脏，不会真是流浪猫吧？你家还有什么吃的吗？拿下来给它吃点儿吧。”
宁夕帆恭敬不如从命上楼找吃的，丑蛋被他昨晚托付给言晓也没在家，整个屋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对自己莫名产生这种情绪稍微惊异了一下，心想果然一谈恋爱人就容易矫情。
他在屋里扒拉了半天，发现这家里连人能吃的东西都少的可怜，更不要提给猫吃的，最后只得拎了盒牛奶和自己买的小鱼干零食下去了。
那天之后他有天中午出门又见到这小可爱一次，没忍住又进行了投喂。于是当他今天再次看见这小东西的时候，都有点无奈了，他蹲下身去和人家对话，查户口一样盘问了姓名性别家住何处，别说回复，一声“喵”都没得到，他摇摇头转身准备上去继续拿吃的投喂一下，走了几步，发现那小家伙就跟在他后面，他停下来，小猫就和他对视，他走几步，小家伙也就始终保持适当距离尾随着。
宁夕帆叹口气，任凭小家伙跟他跟到电梯口，他试探性伸出手去摸了摸猫咪头顶，那小东西竟然挺乖，于是他顺势把猫抱起来，进了电梯，一路把喵拐骗到了家里。
丑蛋同志对新伙伴的到来非常不欢迎，宁夕帆抱着那只猫不撒手生怕它被攻击，他把呜呜叫的丑蛋关在卫生间外面给小猫咪洗澡，又顺便给人起好了名：“你就叫美蛋好啦，跟我姓宁吧…外面那只天天被某人说随他姓季呢。”他轻轻把美蛋放到小盆里，又朝着外面吼：“季丑蛋你安静一点儿！”
他洗好猫又给猫喂了吃的，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季晨下班的点儿打开微信请求视频通话，季晨这几天挺忙也挺累，和他发消息的次数都少了很多。那边没人接，过了一会儿季晨把视频打回来，宁夕帆正坐在沙发上吸猫，还得时刻防备着他的宝贝儿子不凑上来捣乱。
他接通视频，发现季晨好像在某饭馆卫生间里，随口问道：“和同事在一起聚餐？”
“没，刚才林嘉过来找我，让我请她吃火锅。”季晨笑了笑：“我怕你着急就先躲厕所来和你视频了，然后就是，也想看看你。”
宁夕帆完全忽略了季晨最后那句温柔的情话，皱了皱眉，他想不出这关口季林嘉找季晨除了出柜还能聊些什么，顿时有些着急：“她去找你干嘛啊？我用不用过去？”
“不用。”季晨看他过度紧张的样子都被逗笑了：“就医院旁边随便吃个饭，小侄女而已，我还能怕她呀，小时候都是我天天带着出去玩的。”季晨靠在隔板上，又问他：“你今天这么早就要和我视频？有什么事吗？或者是想我了？”
然后他看到被宁夕帆举到镜头前的那只小猫，宁夕帆抱着猫给他看，边说道：“给你看看它。”季晨愣了一下问：“你…买了只猫？”
宁夕帆捏着猫爪子朝他招手，说道：“没什么事儿，就想给你看看它，楼下捡的，可爱吧？就是你儿子不怎么待见，一个劲儿地捣乱。”
季晨被他逗得直笑，对着屏幕喵了几句，希望能得到宁美蛋目光的垂爱，他笑着说：“丑蛋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喜欢新弟弟呢，弟弟这么可爱。等我有空了收拾它，子不教父之过啊。”
“什么弟弟….这是妹妹。”宁夕帆搓着猫毛，又对他说：“你先和小侄女吃饭吧，我挂掉了，有空再说。”
季晨挂了视频走出去，季林嘉已经开始在涮肉了，小姑娘脸上满是非常简单的对食欲的满足，看着坐在对面的季晨笑笑：“谢谢小叔请我涮火锅，我们学校食堂的饭可真是太难吃了，只好来找你改善改善生活。”
季晨把涮好的肉夹到她盘子里，“跟我说什么谢谢，最近学习还行吧？”
“就还那样呗，没什么进步也没什么退步。”
“你爸让你来的？”季晨也没绕什么圈子，跟个小孩儿也犯不着。
季林嘉没吭声，专心吃她的肉。
季晨神色有些疲惫，过了一会儿说：“你回去跟他说我的态度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让他…这几天照顾好你奶奶，别气出病来。”
“就为了个男人？”季林嘉有点不理解，她笑着看了季晨一眼：“叔，说真的，我觉得你…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别这么幼稚好吗？我一个高中生都看不下去。”
季晨被她说给说笑了，问她：“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怎么幼稚了？我幼稚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这不是幼稚，是大人做出的选择。”
“那你就准备选这么一条错误的路一直走到黑了？”季林嘉皱皱眉，接着往锅里涮毛肚，说话也耽误不了她吃东西，她想了想，又说：“说真的，我不怎么理解你们这种人，有很多女同学好像还挺迷恋这个……男男关系，但是跟我无关。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我甚至不认同同性性行为……而且我见过的那种喜欢男人的男生，个个儿比我都姑娘，你真的喜欢男人吗？只喜欢男人？”
季晨对着这么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思索了一下：“或许就和你从小也只喜欢男人一样，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也不是所有的gay都是娘C，算了我跟你科普这个干嘛，我是只喜欢男人，确切地说，我喜欢宁夕帆。当然我不会说什么我喜欢宁夕，和性别无关，首先是因为他是男的，我才喜欢他。你说的那些喜欢男男关系的小姑娘，她们大多喜欢的是她们的性幻想和性癖产物，是超越性别的唯美爱情，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太羞耻了好吗？”季林嘉感觉脸有点红，朝她小叔小声说：“大庭广众的，提什么性幻想性癖的….我才刚成年呢！”
“只是个科普而已。”季晨接着她的话说：“而且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条错路走到底，那什么又是正确的路呢？这世上并非只有对与错，通常情况下我们遇到的抉择是一条正确的路，或者一条更便捷的，轻松的路。”季晨给她涮着毛肚，五官被火锅滚烫的烟雾环绕，他说：“正确的路才往往难走，你们让我选择的那条是逃避的路，可以让我不必承受异样的眼光，表面看起来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庸且幸福。我以前会觉得，我出柜，或许会让你奶奶…会让你们抬不起头，会让你们承受压力，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那些压力你们可以选择不去承受，因为那些恶意与伤害本就无中生有莫名其妙，没人应该去在乎那些。”
季林嘉突然觉得她叔叔是如此陌生。
“但是我还是很抱歉，林嘉，不管怎么说，我终究给这个家带来了实质伤害。”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可以接受真实的我。”季晨一直没吃东西，他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我喜欢宁夕帆，喜欢了很多年，我爱他，也伤害过他。他可以不在乎，可以忘记那些伤，但是我不能，我会内疚，我这一生都活在内疚里，以前我对这个家内疚，后来对他内疚，我始终想弥补他。他前几天对我说，内疚是最大的负能量，希望我能放下，他说得对，我又何尝不知道？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从这种情绪里解脱出来，我想用余生去补偿他，去爱他，或许这种心态不对，但我已经放不下了，也没别的路能选。”
季林嘉吸了吸鼻子，她怔怔看着季晨，过了半晌才说：“叔，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啊。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是这种人，以前你老不谈恋爱，奶奶说你心里可能有人，后来看你老大不小了，给你介绍各种姑娘，也没一个能成的，我倒不是觉得你有什么白月光，而是觉得你可能比较喜欢单身的生活方式，没想到你不但有白月光，这白月光还是个男的。太刺激了。”
季晨不置可否地笑笑，“想好怎么回去跟你爸交差了吗？”
“没。我本来就是想来蹭饭的，你们大人之间的事儿我并不是那么想掺和。”季林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听你讲了这么多，也不意味着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态度会改变，不过多少确实改变了一些我的看法。我爸让我来其实也不是为了问你要个答案….他是想让我通知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季林嘉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看着季晨说：“在说这件事儿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那么爱你那男朋友，但是他现在在哪儿呢？为什么你回家找奶奶摊牌，在奶奶卧室门口跪了一夜的事儿你都不告诉他？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情比较好吗？”
季晨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愣了愣，半晌才说：“告诉他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个人一起难受，而且我曾经说过这件事我一个人解决。”
“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季林嘉说的干脆，“我见过你男朋友，我觉得他很在乎你，而且既然你们决定在一起了，出柜就是两个人的事，起码他应该有知情权不是吗？你问都没问他就决定什么苦都自己扛，一把把他推开，是想让他日后知道的时候歉疚难过吗？”
季晨张了张嘴，发现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季林嘉又往锅里扔了丸子，“叔，别折腾自己，你已经被奶奶折腾得够惨了，她的控制欲确实很强，不只是对你，我小时候在她那里吃过的苦头不比你少，她那天晚上骂你，哭也好闹也好，都是正常反应，她现在不愿意见你，也未必就是坏事，你之前肯定也早就做过思想准备了。”季林嘉又说：“所以我爸让我通知你的事儿就是…奶奶住院了，你别急，没什么大毛病，还是高血压的事儿，她不让告诉你。”
季晨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在哪个医院？”
“当然是你们医院，之前不一直都在你们医院吗，也方便。”季林嘉看着他的样子，又说：“真的没什么事儿，你也别想着去看她，她不想见你，再在医院里吵起来，搞得你同事都知道只会更糟。我爸让我告诉你这些还不就是想打苦情牌，苦肉计什么的，希望你良心发现回头是岸。”
她说完这些，指了指窗外，“看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别在这儿陪我了，我的任务也基本完成了，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
季晨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发现宁夕帆靠在小路对面一路灯旁边，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想哭。
去结了账，然后走出火锅店大门，冬季的冷风吹得他浑身发冷，一颗心却滚烫。宁夕帆站在路灯下，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从对面一步步走过来。
“我不放心，还是想过来看看。”宁夕帆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快就吃完啦？季林嘉呢？她跟你说什么了？”
季晨没回复，而是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紧紧把他给箍在了怀里。
宁夕帆先是被吓到了，他完全没想过季晨会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情，但没什么所谓，季晨不介意他就更不会介意，他回抱住季晨，轻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季晨闭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儿，就是想抱抱你。”他放开宁夕帆，“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干什么？要不是林嘉从窗户那儿看见你了，你还准备站在这儿等多久？”
“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宁夕帆觉得季晨状态有点不对，路灯有些暗，但也足够他看清季晨脸色不怎么好，“到底怎么了？你现在不想说也可以，等会儿再告诉我也行，但是别让我等太久，我会担心。”
季晨嗯了一声点点头，这才注意宁夕帆脚边有个小箱子，他指了指,“里面是什么？”
“美蛋。”宁夕帆把箱子抱起来给他看，说道：“把它放家里不行，丑蛋不定会怎么着它呢。再说我也养不了，一只狗就够折腾的了。”
季晨伸手揉了揉小猫，问他：“那你把人家捡回家再丢掉，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