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房间】09-1(1/2)
猎物之血带来狂暴的欢愉,高涨的欲望蒙蔽了我的眼睛,死之余音如此尖锐,狂躁如焰、绕耳不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有什么在操控我,无形的黑暗之物握着我的手,使我在机械式的挥砍中得到麻木的愉悦。我能感觉到,只要我沉湎于此,背后就有许多生着尖牙利爪的魔鬼狂欢大笑。
斧头落下。斧头落下。斧头落下。
无人能辨认我身下的肮脏血肉,它们死了,不再动了。也是这个时候,斧头的呼吸变得微薄,上面的脸石化凝固,继而炸裂消失。屠杀狂宴已经过去,之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凉。我感到无力,带着余温的灰烬飞到我的脸上。
我坐在地上,面对着那张脸,突然,我感到一阵恶寒!我再次望着那把斧头,它彻底长在了我的手上,我的骨与肉像蜡一样在灼热之血中融化,而现在,狂欢将要逝去,我的身体开始发凉。
一滴血落在地上,勾引我回头望。那里还躺着那团无法辨识的肉泥。脑子里的声音对我说,别看那糟糕的东西。但是我忍不住转向那团肉泥。一瞬间,我看见零碎的尸体——那属于尼奈,之后它又变回了怪物的原貌。
我吓得捂住德勒·布莱兹的石头。
我要出去!
我的灵魂被魔鬼抛弃,被它们扔在极寒之地,我的血挣扎着要脱离我的肉体,正义之心要审判我的行径。我察觉自己滥用复仇之名,做了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情,那块石头唤醒了被禁锢的良知和洞察力,我察觉自己被邪魔所控,然而,它们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找最柔软的地方,找最柔软的地方……”我自言自语。
我扶着墙站起来,摸着墙,我知道这些墙壁会越来越软,最软的地方就是出口。就在这时,我看见我离世的父亲站在我的前方,他背对着后面的光,一脸严肃地叫住我:“停下!”
我甩了下我的右手——现在那里长了一把会呼吸的斧头,我不知道在“父亲”眼中,我是什么模样,但是我知道,他在我的眼中不过是幻梦的阻碍。我真正的父亲已经死了,我只是握着斧头杀出一条生路的可悲者。
不知为何,他好像读取了我心里的话,他说:“现在你太暴躁,我们回去休息一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与你无关。”我握住布莱兹的石头,挥动长着战斧的右手,斧刃如流风般落下,将父亲的鬼魂拦腰砍断。
那鬼魂的两段尸体落在地上,但是没有血,只有黑色的甲虫从他的创口断面喷涌而出。
我继续向前,喃喃自语:“找最柔软的地方,找最柔软的地方……”
我手边的墙已经变得像幕布一样柔软,我想,我应该离出口不远了!但是我掀开那块幕布,看见的却是一个华丽的舞台。眼熟的舞女歌姬穿着无比华丽的衣服,在皮与肉搭建的舞台上演出。我茫然地走进舞台,演员和观众的目光都向我投来。
我是一个满身浑浊的怪物。
观众席上的人都是克莱城的贵族,我认识他们,那里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在高处的特等席上,侍卫和使女侍奉着一个庞大、臃肿的家伙。他没有头,全身都是肉褶,退化的四肢粗短无用,手掌脚掌嫩得像婴儿一样,他的身上散发出腐败、油腻的味道,那肉褶里传来邪恶的磨牙声。
“那是克莱城的领主大人。”我的父亲对我说。
我回过头,望着他复原的身体,一时竟说不出话。
美丽的舞女开始围着我转圈,歌女耸着双肩开始吟咏,幕后的乐师低下头,沉醉在演奏中。当音乐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陷入迷离的疯狂,他们的脸上带着幸福的欢笑,而这幸福的基础是血肉与死亡,永恒的舞剧在克莱的剧场上演,我们都是被观众所凝视的演员。
这时候,我竟然想起尼奈,我想着他用刀刻在自己皮肉上的遗言。所谓命运,也许也是这般臃肿腐败,然而它拥有强大的力量,无情碾压我们幼稚又单薄的灵魂。
它有智慧吗?它有偏好吗?它有自我吗?它只是一个愚蠢又精明的臃肿之物,咀嚼着万千生命供奉的血与肉,最终,祭品会变成它的脂肪,最终,成为它强大力量的基础。对于这邪恶贪婪的“命运”,我的一切反抗都会化作虚无,当他蠕动的肉褶之口呢喃我的名字,我无法自制地匍匐在地。即便如此,我还是念叨着:“柔软的地方……”
表面世界正在崩塌,我已经察觉这可怕的现实,那无形的黑暗踩在我的背上,我的脊椎都快断了。这时候,舞女和观众都聚集在我的身旁,他们用克莱语对我高声歌唱:“你属于这里!”
他们歌唱:“回来吧,你会得到无尽欢愉!”
未知之物从地下撞击舞台,我被冲击力掀翻到观众席上。
我艰难地翻身,看见原本的舞台被魔鬼乐团霸占。红皮的魔鬼扭转四肢,在背后演奏器乐。乐器鼓面崩着一张人脸,每一次打击都让人面发出痛苦的哀嚎。然而乐师和观众十分享受人鼓的哀嚎,每次濒死的尖叫都让他们露出欢笑。
舞台上的魔鬼夫妻抱着魔鬼婴儿,婴儿被扭曲成完美的球形,他们在舞台上抛起那球,每一次都大叫:“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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