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輻射膨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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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劉瀚宇一走,陳暮也沒有繼續閒話家常,啟動睡眠模式的筆電打開方才未完成的表格,索性直接推到對坐似是為沉默感到不自在的學弟面前,單刀直入問道:Excel會用嗎?
噢,高中時有學過一點。沒預料到畫風轉變得這麼快,葉明希好似被問住的愣了一下才摸摸鼻子老實答道。
初級會計呢?
正在學...會計學是大一必修。
都是管理學院,你們用的應該也是那本紅皮的英文精裝本吧?
欸?學長以前也是用那本超重的書嗎──
你有帶在身上的話,就拿出來把一二章先讀過一次,有不懂的我教你。見對方面露錯愕,預料之內的陳暮沒有遲疑的解釋道:財政部的那個學弟是資工系的,對會計沒有什麼概念,所以現在除了報銷經費之外,財務報表和年度預算都是我在做的,劉瀚宇他...他也是因為這樣才叫你過來的。
陳暮的眼神和語氣一樣處變不驚,偏低沉的聲線聽來很沉穩,同時也因為那樣的毫無溫度而充滿冷漠,聽來就像是強硬的祈使句,儘管那並非他的本意。許多學弟妹在第一面遠觀的如沐春風後,總會誤以為他本質上就是那樣溫潤的人,因此後來遭逢巨大反差時,加上暈輪效應*的推波助瀾、對於他的惡感也會加劇。也不至於為此傷心難過,說到底為這點小事就傷心難過那他也不用幹正事了,只是偶爾想起這荏時,他都會因為過於荒誕而笑出來,一方面笑這些學弟妹不諳世事的天真,另一方面笑人性對於真善美的追尋都往別人身上找去了,也不用說他,就是那些指摘他的人們,哪個又完全是他們表現給他人見到的那樣的呢?
而在他面前這個看起來乖巧帶點小聰明的學弟,當然也不會是。
陳暮並不在乎對方聽到這種要求的好惡,情理法三者難相全,即便他不是效益主義的信徒,在必要時刻需要使出必要手段這點他還是深以為然的,就是道不同的人,只要能在不相為謀之前讓他逼出自己需要的最大產值也就夠了。
到底一開始就以理法相媾,離別時也不用傷情如斯。
也不過是幾秒鐘的失神,感覺額頭又隱隱作痛起來,他這才收回思緒看已經自顧自擺弄起筆電的葉明希。這個小學弟長得不能說是特別出彩,與俊俏擦邊球的臉蛋還帶有高中生的朝氣,一身白底的潮T襯得這樣的少年郎乾淨颯爽,加諸那因為思考而飄移的靈動眼睛,可能反倒正是因為沒有陳暮那種鮮明到尖銳的容貌才容易引起人好感。
但是這個,不是讓兩邊的數字總和相等就行了嗎?端詳了螢幕上的表格半晌,葉明希難掩困惑的抬頭看他,話說得坦白卻沒有摻雜試探或其他無用的情緒。
你也可以這樣理解。陳暮挑眉,按下不適起身繞過桌子走到葉明希身側,比劃幾筆簡單的解釋了以借方貸方為基礎的複試記帳法,沒有再要求對方回去拿那本大約有兩公斤重的會計課本。
後見之明,大約是葉明希那種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放棄的態度讓他深感意外,不是壞的那種。
...借方和貸方最後的差額叫做帳戶餘額,英文叫做Balance,和平衡的那個單字一樣。一板一眼的講解著,距離剛入學時記憶已然有些模糊的陳暮斟酌用詞,但見聽著的人並沒有表露乏味之意便安然地接著說下去:一般情況下,公司是藉由帳戶餘額來分析公司營運是獲利或者虧損,所以很少有完全等值的情況;但學生會大部分的資金來源來自學生社團輔導會的撥款,如果數字對不上,大多是入不敷出,這時候就要靠拉贊*或者社員交的社費填補缺額了。
那如果有多出來的錢呢?葉明希好學的問。
那會更麻煩,隔年提給社輔會的預算很有可能會被打折。推推眼鏡,陳暮定定看著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學弟,但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話,學生會從來沒有盈餘這種事。
...新生不是要交學生會費嗎?被這事實衝擊到的葉明希面露不可思議之色,尷尬的撓撓後腦。
學生會費不是強制性的,一年有百分之八十的新生繳納就已經是很好的狀況了,有的時候甚至沒有百分之五十。但這百分之幾十的會費收入是要服務大學部四個年級、碩士班、學士後專班和部分系所的博士班全部的人。雖然學士以上級別的人數比例不高也沒有什麼活動需要學生會操刀,不過校務評鑑還是在學生評議會管轄範圍內,而且爭取學費停漲之類的權益也是以學生議會轄下的學生權利委員會向學校反應,因此社輔會才會另外撥款給學生會。口齒清晰地闡述著不為外人所知的運轉機制,陳暮雙手交錯於胸前,面容冷淡的盯著對方抓得亂糟糟而更顯年少的頭髮,彷彿是一個徹底的局外人,說著與本身利益無關的事。
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理智、冷靜、自持、就事論事、脈絡清晰得毫無情感。
可能還有壓根兒沒有建設性的自尊和責任心吧?望著音量與嘴角同時低落下來的小學弟,那雙招人的明亮眼睛此時也黯淡了不少,但也是這樣的時候,他驀然有那麼一點羨慕對方擁有想高興就高興、覺得難過就恣意難過、說一句我不想做了就能不做的自由。
但他更清楚,自由本就稀有的很,而即便他觸手可及、也希望是由自己拚搏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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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目前為止的人生裡,葉明希不敢說自己閱人無數,但十八年來蒐集的樣本數好歹也足夠做成一個常態分佈的波狀圖。
人都說學校就是一個小型社會,因而好大喜功的、爭功諉過的、兩面三刀的、惦惦呷三碗公*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等等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稀奇事,尤其是那些因為自私、忌妒之類爭相利的嘴臉,幸而天生的慧黠也總能讓他在與各色交旋之中全身而退。
只是孩子不像成人善於掩飾,更無那些社會化後的巧言如簧,因此他像是還來不及出棘刺的柔軟花苞,在最脆弱無防的時候被狠狠扯下一辦,注定接下來的歲月都得頂著幼年的缺憾過活。
那些不算美好的回憶倒也不至於讓他就此對人類的良善失去信心,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錦句倒是他長久以來的座右銘,不是非黑即白,不過他相信人們毫不猶豫選擇善意的同時,同時也可以毫無由頭的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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