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春风不度玉门关（1/2）
“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村民在一旁计数。自李淮生跳下去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十七秒。
水面平静，毫无遮拦地倒映着蓝天白云，在贫瘠的土地上显得格外突兀，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美丽的死亡符号。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长时间，恐怕是不是——”
“闭嘴。”
谢珩瞪了对方一眼。他是看着李淮生跳下去的，那画面历历在目。
——不可思议。
那种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姿态，那瞬间的震撼，回想起来依然使人手脚冰凉。
谢珩绝不相信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岸边哭声渐大，谢珩一把推开他们，高声道：“现在哭有什么用，救人啊！有没有人拿几根长竹竿过来！”
“没用的......水怪把人吞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独眼男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着说：“对不住那个小兄弟，他是个好人......”
“不、他不可以死的。他死了我怎么办？还怎么去灵山？”谢珩环顾四周：“竹竿呢？我去捞人。”
独眼男拦住他：“别冲动！”
“那现在算怎么回事！”谢珩怒气上头，摆出一副即将撕逼的架势：“我们走得好好的，要不是你半路打劫就不会出事！他死了的话，我要你们赔！”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谁也拦不住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些村民插嘴道。几个大汉连忙架住手无缚鸡之力的谢珩，把他撂在地上。
谢珩跌得脑子一懵，懵完后逐渐冷静下来。眼前的水塘可谓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而他却愁肠百结，无可奈何，几欲仰天长啸抒发心头之恨。
李淮生啊李淮生，你怎么就这么傻，心里真的一点逼数都没有吗？
谢珩啊谢珩，你怎么就这么眼瞎，找了这样一个人做保镖？
一切都完了。寻找灵山的旅途，断了。
他颓然地坐着。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孩童清亮的声音划过空气：“看啊！他们过来了！”
这句话仿佛一剂灵药猛地注入人们体内，大家纷纷来了精神，大呼小叫地朝水边蜂拥而去，只有谢珩还没从万念俱灰中恢复，远远观望着这一幕。
只见塘中央一大一小两个黑点正在缓慢靠岸，在明镜似的水面上划开一道长长的水纹。围聚在一起的村民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响彻云霄。
直到这时，谢珩才真正意识到那是李淮生。他回来了。
那人艰难地站起来，把瘦小的男孩打横抱起，一寸一寸地走出水面。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无言而敬佩地目送着他缓慢上岸，赤足踩在卵石上，水珠从发尖一串串滴落，顺着略显单薄却流畅紧致的肌肉线条滑下。
男孩枕在他的臂弯里，他坚定有力地抱着男孩，微微喘息。这幅画面张力十足，宛若神迹，让人简直想定格下来雕成石像。
谢珩看得楞住了。
然而，下一秒，李淮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男孩放到安全的地方，对着大地就吐了。
“快点救人！”“快来帮忙啊！！！！”
人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给小华做人工呼吸心肺复苏的围成了一圈，慰问李淮生的又围了一圈，“大侠！”“英雄！”“道士！”“神仙！”一顿乱喊。
隔着纷乱的人群，李淮生遥遥瞥了谢珩一眼。谢珩起身，想过来却有些犹豫，还是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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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男家，客厅。
“二位听我解释......”独眼男等一众红头巾汉子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该死，再怎样也不应该打劫二位。少侠是菩萨心肠，神仙下凡，刚才出手相救实在太神勇了......”
李淮生喝了一口热水：“没事。救人要紧。”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谢珩实在看不下去这群赤膊壮汉跪成一排把头磕的砰砰响的场景，摆了摆手。
“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出去打劫是迫不得已啊。”独眼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最近一年水怪作乱，把我们这儿的庄稼全给破坏了，种啥啥不成，原来肥沃的土地都变成荒地，村里的人都快饿死了。”
谢珩冷笑一声：“每一个做坏事的人，都说自己是逼不得已。”
李淮生沉默了一会儿，俯下身问村民：“这么严重的话那报过官没有？”
“当然报过！可是一直没有人来处理。咱们这里在苏洄交界，哪边都不想管，把责任推来推去。”
“我们都上访好几回了，没有用哇。”
“是啊！那帮狗官说我们是什么乱民，还差点把咱几个抓进牢里。”
“那你们打劫我，不要钱，又是图什么？”谢珩问。
“唉，说来话长。”独眼男长叹一声：“是这样的，上个月村里来了个道士，说想要水怪安宁就必须以牛羊祭祀，可是，我们这里实在连牛羊都拿不出......”
“......所以你们想用活人祭祀？！”
“前几天，东嫂家的小儿子......就被推下去了。下一个，轮到我们家阿平。”独眼男音量渐渐弱了下去。
“太愚昧了！真是太愚昧了！”谢珩拍案而起：“这年头还有人相信活人祭祀这回事吗？”
“我们也是走头无路，实在没有办法。”
“天哪......”谢珩不知该说些什么，深切地感到了一种悲哀。
“那个，其实——”李淮生捧着热水举手发言道：“其实我觉得水怪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
“对了，水怪的真面目到底啥样啊？”
“是呀是呀，大侠快跟我们说说。”
“嗯......挺大的，背部是黑色，腹部有四只紫红的爪子一样的东西，还长着胡须，有点像巨型鲶鱼。”李淮生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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