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 无可奈何花落去（1/2）
“不行，绝对不行。”谢珩一拳敲在墙上，震落点点石灰。“你去给哪家养鸡都没关系，就是不能给他做事！”
李淮生惊愕地看着他。在记忆中谢珩不正经归不正经，却很少像这样真正动怒，而且这火冲着他烧过来，却是莫名其妙、平白无故。
“你是谢府的人，谢家是什么排面？再怎么样我也定不会亏待了你。去给姓林的养鸡，你折的是我的面子，懂么？绝对不许去。”
“......面子？”李淮生难以置信他会讲出这样的混账话，反复确认了几遍自己没有听错后，胸中火气顿生，“你浑身上下拿得出一分钱吗？在这里谈什么面子！”他没想到自己每日辛辛苦苦找工作，反而落得一个“折损了谢家二公子面子”的评价，暗暗嘲笑自己痴傻，遇人不淑，错付了好心。“你要面子，就用面子养活自己去，谢公子，在下无能，我就只能做些下贱的活，入不了您的眼。”
“你几个意思？”
“实话实说吧，要不是你付我每月三两，我根本不想和你一起去灵山。你这种挥霍着家里的钱在外面逍遥的纨绔，我最看不起。”
他把“看不起”三字咬得格外沉重。
一瞬间，父亲的脸、同学的脸和宁贞的脸在谢珩脑海中重叠交织。
“哦，你看不起我，看得起林桓潇是吗？还是因为他付的钱比较多？”谢珩阴沉了眼神，一步步逼过去，把他堵在墙角。
李淮生很坚决，毫无惧色，也不怕撕破脸皮。只见他动了动唇，低声颤出一句：“真是疯子。”字字如针，扎进心里带出血来。
“滚。”
谢珩喉结上下翻动，很艰涩地吐出这个字。
李淮生撞开他的肩膀，取了剑，披上雨珠尚为完全晾干的外衣。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腰板挺得笔直。那副倔强和高傲的模样刺伤着谢珩的自尊。
破烂木门被猛地带上，轰隆一声。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谢珩和那盆待洗的衣服，它们还保持着上午的模样，安静地蜷缩在木盆里。
不过，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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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生冒着夜雨摔门而出的时候，谢珩当场就后悔了。
他先是在墙角蹲了一会儿，继而探出半个身子望向灯火零落的街道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一无所获。
这种雨天，李淮生身上又没钱，鬼知道他要怎么办。谢珩拿把油纸伞打算出去找，可贵族少爷从小到大不曾跌损过的自尊心又拦住了他的脚步。
“等他回来好好解释清楚吧。”他这么想着，长叹一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栽倒在床。
“算了，又不是少他就活不下去。”翻个身，茫然望着窗外簌簌落雨。屋檐下一盏灯笼光线朦胧。
半睡半醒一夜，第二天清早小雨仍在落，李淮生还没回来。
“这小子，真他妈有骨气，怕不是要死在外面。”谢珩终于坐不住了，一跃而起，便抬脚往外走去。
他撑着一把绯红油纸伞，一身月白轻衫，气质出尘，可模样却落魄得很。思索良久，决定先去林府看看，李淮生今天应该在那儿养鸡，头一天上班，不会不去吧。
这一次，态度放低一点，好声好气地哄哄他，请他回来......谢珩默想，如果对方顽固不化，就保证给他加薪，如果再不行，那好歹得把这交接工作做得漂亮一些——免得散伙后还给李淮生留下个“人渣”的反面印象，说出去让人嚼舌根多不好。
他一边构思着委婉又不失身份、诚挚又不显谄媚的说辞，一边绕着偌大的林府兜转了三圈。大宅院的构造都差不多，基本是按照八卦风水局排列的。谢珩凭着对自家府邸的了解摸索到了他们家那扇靠近厨房的后门。
“咚，咚，咚。”他重重敲了三下。
院内传来隐隐人声，过了好一会，才有位老妇人拉开门，探出半个头道：“有么事啊？”
“嗯......我找一个叫李淮生的人。”谢珩礼貌地笑了笑。
“哦哦，那个养鸡的小伙子是吧！”
“他在这吗？”
“在啊，第一天来上班。我去帮你喊他。”老妇人在衣服上擦擦手，转身进了后院。一声“阿生，门口有人找你——！”格外响亮。
阿生......？
这么叫还有点可爱。谢珩轻咳两下，紧张地在台阶上蹭了蹭鞋尖的泥。
吱呀——
木门被缓缓拉开，谢珩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李淮生的目光，心头一颤。
只见他换上了林府家丁的装束——深青翻领的修身长衫，黑发干干净净地束起来，簪一支紫檀木发簪，看上去颇为清爽，人模狗样。相比之下，他在谢珩手下做事那时候粗布烂衣的打扮简直和街头乞丐没什么两样。
差距啊差距，谢珩感到一阵愧疚。林府待遇这么好，说不定五险一金还全都包了，这样一来李淮生更没可能跟自己回去。
“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干活了。”李淮生看他长久不说话，欲关上门。
“等会儿——”谢珩一把架住木门，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你......你在这里怎么样？”
“跟你没关系。”李淮生继续关门，谢珩死死撑住不肯放手。
“你和我回去。”
“你找别人吧。”他冷淡地说。
李淮生性格倔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观，比如“谢珩是个大人渣”。谢珩又是拉不下面子的人，连句“对不起”哆嗦了半天都没哆嗦出来，以前在金陵风花雪月的时候哄哄小姑娘倒是得心应手，碰上李淮生这种较真的死心眼就只能认栽。
双方就着一扇岌岌可危的小木门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惊诧的声音。
——“谢珩？？真的是你吗？”
回首，只见宁贞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朝这边望来。
谢珩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手中油纸伞掉落在地，打了两个转儿，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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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上下忙活起来，热热闹闹，丫鬟们都迫不及待想要一睹这位传说中“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谢家二公子的真容，况且，他还曾经是林老爷的情敌。
此刻，正厅，李淮生正襟危坐，眼睛发直地看着山珍海味摆满桌子。他对面的谢珩也好不到哪去，平日里悠游潇洒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握着玉杯小口喝酒，以掩盖自己的尴尬。
过了好长时间，李淮生才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中琢磨出原来谢珩、林桓潇与宁贞三人是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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