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傅岚生是孩子心性，一顿饭吃着也不消停，逮着容川便问个没完。
从他打哪来，问到他往哪去。从容川年方几何，问到家中几口人。
容川挑着想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也勉强算做聊天。
一席饭过，日头又逐渐落了下来，外边又下起了雪。
漫天大雪伴着凛冽寒风而下，顿时一片黑压压的遮天蔽日之象，临街的各户已紧闭门窗，容川却很想出去走一走。
容川看着即使擦了嘴也依旧满嘴油光的傅岚生，语气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期许，开口问道：“我准备走了，你走么？”
傅岚生正低头一下一下的捋着在它怀中熟睡的猫，闻言抬起头看向容川，赶忙道：“好啊，你是回客栈吗？”
容川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傅岚生，后者眼神干净又单纯。
容川嘴角微微抽动，傅岚生却只看见他嘴角的笑，没能看见他眼中的寒意。
结了帐站在酒楼门前，屋外已是狂风呼啸，猛烈的寒风卷起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刺耳的声响，太阳已经落下，一片漆黑。
傅岚生还未到男孩长个子的年纪，此时比容川矮了不少，他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容川后面，但还是一瞬间就被刺骨的冷风卷走了身上的所有热度，情不自禁的打着牙颤。
店小二本想说一句天气太差了你还带着个小娃，不如等雪停了风小些再走，不经意间对上容川的眼睛，又默默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他自我安慰，这年轻人握着不凡的折扇，恐怕是武林中人，并不畏惧这严酷的天气。
容川扭过头，对傅岚生眼中的惧怕视若无睹，淡淡道：“走吧。”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跟上，便先一步走进了风雪中。
容川一走，少了挡风的人，傅岚生全身颤栗，看着眼前的景象，颇有种画本中描绘的妖魔现身时的感觉，他下意识的不愿往前，但再一看，容川已经走了几步，身影几乎要湮没在愈演愈烈的风雪中，傅岚生咬了咬牙，一闭眼也跟着迈出了酒楼大门。
“容川哥哥！”
听见傅岚生叫他的时候，容川在暗夜中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就感觉傅岚生的身体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
远离了酒楼竟连一点灯火也瞅不见了，平日里可见的月亮此时也被乌云遮蔽，周遭陷入了彻底的漆黑。
偏偏此时风刮的越来越烈，席卷而来的架势让人觉得会被吹走。
傅岚生喘着气，觉得刺骨的寒风顺着喉咙穿透了身子，裸露在外的手冻的发疼，脚踩在雪地里也逐渐僵硬，他实在太冷了……
他不知道容川的客栈有多远，也没来得及问容川愿不愿意让他借住一晚，他情不自禁的拽住了容川的袖口。
容川的背影单薄却潇洒，仿佛毫不在意身后跟着个人，雪虐风饕中前行，他却步伐稳健，彷若在盛夏游园般自如，唯有被冷风呼啸着卷起的衣摆衬着此时的境况。
这样的天气，怕是施展不开轻功了……
容川脚步一顿。
下一秒，傅岚生便发觉手里空了。
傅岚生一愣，看着自己的手，抬眼却怎么也找不到容川的身影，他喃喃道：“容川哥哥？”
无人回应。
他慌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喊道：“容川哥哥！”
他期盼那个穿白衣的哥哥只是开了个玩笑，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大雪和疾风。
容川这边眨眼间已经回了客栈，似乎未走远时听见那孩子唤他，容川顿了顿，推开了房间的门。
脱下外衣时摸到了覆在衣服表面的一层冰霜，一碰就在手掌的温度下化成了水，容川看着湿润的手一怔。
仆人伺候他沐浴，在蒸腾的热水中，容川听见屋外狂风撞击着窗户发出刺耳的声响，脑海中晃过傅岚生低头逗弄那小猫的画面，他闭了闭眼，不再去想。
一夜安眠。
次日一早，容川坐着轿子前往容氏茶庄永州城分铺，路过昨日的酒楼，容川心下一动，却到底没有掀开帘子。
颜赋成跟颜赋礼有七分相似，只是瘦了许多，一脸病容，此时也站在店铺门口等着容川。
容川照旧查看了一番账本，并跟着管事一起向颜赋成传达了新的茶庄规矩，永州城不比十溪城，是个小城，店铺生意一直不算太红火，因此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回程时管事的问道：“庄主，我们是今日就回十溪城，还是？”
容川沉吟道：“明日再回吧。”
容川坐回了轿子里，这回路过酒楼却听见了人声。
昨日那小二不耐烦的说道：“这冰天雪地的要吃食我也给了，赶紧换个地方趴着去，这日子生意不好做，别死在这，给我添晦气……”
容川沉声道：“停一下！”
他掀开轿帘，入目却只是一个白发苍苍一身破布衣裳的老人，半躺在酒楼门口，想来是挡了生意才遭到店小二的驱逐。
容川垂下了眼睛，刚要叫人接着走，却不料那小二眼尖，瞅见容川眼前一亮，向着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瞅了一眼抬着轿子的仆人，在容川的轿子前低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您是不是过来寻人的？昨天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孩？”
容川抿了抿嘴，还未来得及捕捉心里的念头到底是不是要寻那孩子，也许他眼中的迟疑让小二错觉是兄长的担忧，便听那小二又凑近了一步道：“我就说你们昨天走的时候天气太差了容易出事……”他顿了顿，在容川刀子一样的视线里小声道：“我早上看见他抱着个猫躺在路边，别说，他一身红的实在显眼，被春风楼的李妈妈带回去了。”
容川一愣，又听那小二接着道：“那小孩长得怪好看的，我也是多管闲事了，你看看能不能去找找，赶紧把人带回来，要不太可怜了。”
容川所料未及，他想过那小孩甚至可能会直接冻死，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个青楼老鸨捡去，他抿了抿嘴，脑海中涌现着傅岚生昨日白净净的脸，轿子跟他的心往反方向走，慢悠悠的往客栈那头去。
容川心乱如麻，一口气压在胸口。下一刻，竟脚尖一点，直接轻功飞了出去。
抬着轿子的仆人不料自家庄主竟然直接飞出了轿子，一旁跟着的管事见容川渐行渐远的身影，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道：“先回客栈吧。”
此时雪已经停了，容川所到之处却又掠起屋檐上的层层积雪。
春风楼大抵是这样的天气里为数不多的仍开门接客并且生意红火的店铺了，一个体态丰腴的绿衣女人站在门边，纵使身上裹着厚实的白色狐裘，也挡不住她白花花的大腿和胳膊裸露在寒风之中。
容川嫌恶的抿了抿嘴，还未走近便闻到了一股脂粉味，他脚步顿了顿，绕过正门，翻身上了墙。
容川先前是从未来过这莺巢燕垒之地，虽目不斜视，风流花荡之语却接连不断的钻进耳中。容川眉头紧皱，脚下一顿，几乎不想再去寻傅岚生，但耳畔黏腻的呻吟让他更加厌恶，心里烦闷，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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