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行进第七天。
戈壁滩上飞沙走石,寸草不生,再往大漠深处则是无边无际的沙,炙热的太阳照的人浑身发烫,就连容川额上也附了一层薄汗。
炎热加上疲惫,容川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黑纱斗笠,眉眼间尽是不耐的躁动,马儿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慢吞吞的往前挪着步子,一边扯着脖子嘶鸣起来。
容川微微皱眉,扯着缰绳吁停了马,说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他们找到一处岩石堆,石头早已被烈日灼的滚烫,众人将运货和骑乘的马都栓住,容川站在一旁看着他骑的那匹马大口的喝着水,他自己也拿着水壶猛灌了几口。
这天是热的邪乎了。
一行人马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条道不太平。
就在容川一行人准备重新启程之时,不远处的沙尘中又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他们不到十人,穿的衣服上绣有同一个镖局的式样,想来是镖师,见到容川一行人他们眼神一亮,急忙走了过来。
容川站在众人身后,冷漠的看着来人。
他扭过头对江有光道:“去问问他们要做什么?”
江有光依言要往那边走,却又被容川叫住:“拿着剑。”
江有光一愣,从马鞍上取下佩剑,向那群人迎面走过去。
打头的那个朝他们一抱拳,道:“各位可是从宜兰城过来?我们是通许城永隆镖局的镖师。在下何志,三天前我们遭遇劫匪,货物损失不说还掠走了我们几匹载有物资的马,各位能否帮个忙,给我们兄弟分些干粮和水?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
闻言,江有光扭头看向容川,这一下,来的这群镖师也知晓这里说的算的怕是这位年轻人。
然而容川不说话,容家众人早有先前的教训在,知道自家庄主不喜欢旁人多嘴则更不会回应,就见容川绕过他们几人,转身就要上马,容家众人便也跟着解缰绳,似要启程。
何志见状终于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又道:“我们真的有大半天没水喝了,这天气太热,再这样下去,真得渴死不行,你们就行行好吧,分点水给我们。”
那一行人有不少也应和道:“是啊是啊,大家走这一趟都不容易,都不想把命丢在这,帮帮忙吧!”
容川放在缰绳上的手一顿,目光瞥过何志身后几人按在剑或刀柄上的手,黑纱后瞳孔微缩,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何志等人见状就抽刀欲出,拦住了要走的容家众人:“走这条路的谁不是在卖命,你们若是不肯帮忙,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就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容川眼神一暗,他们一行人所需的水和食物根本不是容川所能给予的,给了他们那容川这边自己就要忍饥挨饿,再看这些人的态度,却是摆明了要抢。
容川实在受够了这群人的虚伪做作,他闭了闭眼,似是百般忍耐,这才开口:“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别挡我的路。”
他话音一落,眼前的人果然抽刀而出,刀尖所指,正对着容川。
“小子!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少一个仇家,你怕是还不太明白!”
容川的马儿前蹄高高扬起,被他勒着急停住,烈日折射的刀光令容川眯了眯眼,在灼热的温度下压抑许久的情绪发酵的极其快速,他冷笑着,还有几分少年气的脸庞上诡异的冰冷神色十分违和,让人下意识的抗拒,然而求生的欲望使得他们不得不将刀尖扬的更高了些。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骤起,沙尘眼看就要席卷过来,容川霎时间变了脸色,扭头对自家众人道:“看好货物!”顿了顿,他闭了闭眼,感知了一下风向,吼道:“跟我往东,快!”
沙暴仿佛巨大的猛兽张开了口,瞬间就要将这些人尽数吞没,何志等人也来不及跟容川对峙,知道这沙暴若是真将他们活埋那才真是没有命了,于是跟着容川急忙向东狂奔。
这一刻没有人敢停下脚步,直到一群人跟着容川彻底到了迎风面,这才一一停下脚步。
不远处沙尘如同海浪一般起伏,转瞬间淹没了他们方才所在的那块地,惊起浓雾般的沙尘。
容川抹了把脸,拂去脸上沾的沙砾,扭过头阴恻恻的看着方才也跟着他们过来的何志等人。
这一路上算不得顺畅,连带着的高温和疲倦使得他心里实在不大痛快,容川眯了眯眼睛,心底有个声音希望这些人识相点,滚远一点别招他烦,但另一方面,他的拳头也蠢蠢欲动,急于发泄。
他想,他其实相当公平,要死要活都全凭对方的反应。
容川再次余光轻瞥何志等人,而后便仿佛完全忽略了他们,转过头清点了一下这边的货物和人,见到没有缺的,他拍了拍自己方才疲惫受惊的马,对着自家众人开口道:“准备——”
身后的刀在这个时候对着他的后心猛的劈了下去。
然而那刀在靠近容川的一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狠狠的震开,连带着持刀的人也不得已连连后退。
容川扭过头来,眼前的黑纱扬起一角,他神情几乎悲悯,他抿了抿嘴,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何志,身后的容家众人已经向着他拔剑而上。
刀剑相向,又激起沙尘飞扬,容川招来的人手上的剑都不是摆设,不过几招,何志以及他的同伴们就都被制服。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是啊,你们行行好吧!”
方才还飞扬跋扈的镖师见局势不对,纷纷求饶起来,还有的在剑口挣扎起来,被容家的人牢牢的压住扣在滚烫的沙石上,唯有何志不发一语,只沉默的低着头。
“庄主,现在怎么办?” 江有光的剑压在何志的喉头,他问道容川。
容川握着折扇的手微不可察的紧了紧,显出青白的指节,耳边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吵得他想直接把这些人全都杀了,他的眉头紧皱,太阳穴突突的跳,但他还是压住了这股冲动,低声道:“都捆了留在这吧。”
他话音一落,四下而起的求饶声更加撕心裂肺。
这样的酷热天气,捆了留在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志突然开了口,他被江有光压在地上,从下而上仰视着容川,又因太阳晃眼而不能完全抬头,他有些迟疑,似乎因方才的刀尖相对而有些尴尬,然而还是强撑着开口说道:“要找你们讨水是我的主意,要抢也是我先动的手,我何志行走江湖,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了我的兄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川一愣,未想到这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转眼,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薄唇轻启,却是字字诛心:“你肯为他们死,可他们可不见得会因此而感激你,说不定还觉得你是咎由自取,如果不带着他们过来找我麻烦兴许不会送命,你这也愿意?”
这个人算的上个人物,但容川目光瞥过他身后众人,似有嘲弄之意。
“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本来也是誓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我一无父母,二无妻子,我一人性命换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没什么不愿意的。”
容川这回有些无奈了,往西域通商,所有商人都几乎是在刀口舔血,他的水源补给只够自家人,分给别人就意味着自杀,而同时,容川即使有能耐保证自家商队有来有回,穿越险象环生的沙漠一本万利,但他也不想留着隐患,哪天突然遭遇几个来找容家寻仇的人。
因此即便容川眼底显现出些许惊讶,却还是觉得何志蠢的很,他根本没资本同自己讲条件。
不过是莽夫逞一时英勇。
容川扭头看向江有光等人,只道:“愣着做什么,捆好了我们启程。”
他话音一落,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龟孙!”
“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我呸!你们求他做什么!这一路上豺狼劫匪,你他娘的也活不过明天!”
“救命!啊!”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伴着声嘶力竭的恳求响彻耳畔,容川瞳孔微缩,带着容家众人驾马而走。
那十余人被留在大漠之中,身影逐渐淡去。
江有光心里不太好受,眼神与身边的同伴交流,他总觉得自家庄主这一作为太过残忍,然而主仆有别,万没有手下人置喙主子行为的,他抬起头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容川,斗笠的黑纱混着他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在夜色里,江有光摇了摇头,劝自己不要再多想。
太阳落山,黑夜骤然降临。
而容川在无人可见的黑纱之下,始终眉头微皱,胸腔之中因着酷热的天气和所遭遇的人事积攒的不快未找到宣泄口,就随着骤然转凉的天气而紧缩回去,他闭了闭眼,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又一转念,不知方才被他留下的人是否合力解开了束缚的绳索,又或者已经被变化多端的沙漠风尘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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