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绝望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等冷静下来，苏望自己都觉得好笑。

居然哭出来了。想起刚才鼻子酸酸的感觉，苏望恨不得把脸埋进洗碗池里，才能忽略掉背后时不时瞟过来的好奇的目光。

这么多年来，不管挨了多少次父母的打骂，苏望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离开父母几个月，竟然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了？苏望颇为唏嘘，肯定是因为柯大宇和毕超对自己太好了，感受过温暖的滋味，凭谁都会变得脆弱。

冲干净最后一个碟子，冰凉的水流过手掌心，盯着冻得发红的手指。苏望吸了吸鼻子，双手交叉用力捏住，感觉到指尖传来的些许痛感。酥酥麻麻，让苏望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事情都做完了，按说可以下班走人，但老板迟迟不发话，苏望不敢擅自离开。百无聊赖的靠着墙壁玩手指头，就等老板放人。苏望的手指十分好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盖圆圆的，粉红色。只可惜经年的劳作使这双手略有些粗糙，指缝间依稀残留着幼年时生冻疮留下的伤疤。

“苏望。”

正当苏望把两只手都搓热了之后，老板终于走了进来。

“这个给你。”老板手里拿着一只一次性饭盒，苏望迟疑着接过，老板解释道，“锅里剩的，没人吃过，你拿回去明天热热加个菜。”

沉甸甸的饭盒坠在苏望手心。苏望不习惯接受他人的好意，也不擅长拒绝，愣在当场，实在找不到话头去接。好在老板并不在意苏望有没有反应，自顾自说话：“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好，老板再见。”

“路上慢点儿，这破天气，搞不好要下雪。”

下雪怎么能算破天气呢，苏望腹诽。苏望是根正苗红的南方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大雪。小时候遇到下雪天，苏望就能得到允许出去跟同学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是被明令禁止的。小孩子打雪仗容易玩疯，要是一不小心感冒，还得花钱买药——父亲最讨厌苏望花钱。即便如此，下雪天仍然是苏望仅有的美好回忆，关于童年，关于父母，关于家乡。

苏望把饭盒挂到自行车龙头上，慢悠悠推着走。他不急着回家，寒风刮在身上，骑自行车多少有点冷，不如走路暖和。苏望缩着脖子，心里盘算着等拿到工资了得去买条围巾，听说北方的冬天能冻死人，苏望可不想出道未捷身先死。

拐进一条小路，这里车少了些，路灯是暖黄色的，照在夜归人的心上，心也成暖的了。苏望边走边造句，想象自己正在考场上写语文作文，题目是“北方的冬天”。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无聊，抬头看着天，嘿嘿傻笑起来。

“喂——”

夜里寂静，突然响起的声音格外响亮，苏望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斜靠在电线杆上，侧着脸露出形状好看的下颌线，食指与中指夹着半根烟。少年转过头来，半眯着眼呵出几个椭圆的眼圈，慵懒地朝苏望喊：“还记得我吧？”

苏望点头，长腿跨上自行车就要走，不愿跟他多纠缠，爱告状就去告吧。

宁殊远一见苏望要走，当即不顾刚摆好的造型，快步跑上去拉住自行车后座，一不小心呛了口烟进嗓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宁殊远气急败坏地把烟头甩到地下，愤恨地踩上两脚：“呸呸！程陈那**推荐的就没一个好玩意儿！”

一通操作看得苏望是满头雾水，本就没多少的怨气暂时被抛之脑后，“你、干嘛？”

宁殊远听苏望开口，立刻正经起来，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刚才是不是哭了？”话一出口，苏望脸色便僵住了，宁殊远连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来跟你道个歉。我在这个路口等你很久了，你一出门我就看到了，我刚才不是有心的，就是开个玩笑……”

这话倒让苏望诧异，目光直勾勾看着宁殊远手足无措，却见后者不知怎么愣了愣，继而低下头，说：“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哭。”

“我没哭。”苏望反驳，“就算哭了，也不是因为你的话。”

宁殊远似乎不能理解，歪了歪头，问：“那你原谅我了吗？”

“你又没得罪我，我干嘛怪你。”

“那你干嘛不理我？”

苏望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理你。”

“好吧。”宁殊远松开眉头，笑着伸出手，“那就认识一下咯——我叫宁殊远，宁愿的宁，殊途同归的殊，远方的远。”

“我叫苏望。”

“苏望？旺旺的旺？”

苏望抿了抿嘴唇，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宁殊远摆着一张笑脸，他总不好不理人。随口答道：“望眼欲穿的望。”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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