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宝（15）（1/2）

山外青山楼外楼，京中春寒未尽，杭州已着夏衣。裴泽风尘仆仆骑马进城，停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宅前，下马敲门。

杭州地处交通要道，自古以来便是重要的税收地，又建有行宫，不少原籍北方的富贵人家喜欢年老后搬来享受人生。杭州产丝产粮，去年通了铁路后又在周边兴建了不少新式工厂，同附近的苏州华亭连成一圈，富者愈富。如果说升州豪商几朝积蕴，杭州则从上到下就是个大销金窟，尤其是有一家手眼通天的游园居然开在西湖畔，还有楼船可以航行湖上，夜夜笙歌，周边无论贫富都乐意到这家游园行乐。

时候尚早，杭州不比京城不需要天没亮就起床上朝，商铺店面大多辰时才开，这一家的门房应得也慢。等到门房打着哈欠开门见是裴泽，顿时满脸陪笑地躲到一边：“恭贺少爷大胜归来！老爷昨日赴宴，现在应当刚醒，少爷直接去后院寻他便是。”

“喂马，顺带给它洗个澡。”裴泽把马交给战战兢兢不敢迎上来的小厮，带着一路风尘闯进这件处处富贵的大宅的内室。

大宅里种了许多花树，不知种植的人用了什么法子，那些月季牡丹茶花扶桑竟一起在这不春不夏的季节开了满树，姹紫嫣红，却不显得凌乱。宅子的主人特地请名匠精心规划了整个园子，从正堂到跨院皆步步有景，处处争春。白墙青瓦的隔墙旁种有翠竹，竹叶穿过镂空浮雕的窗在地上映下一片青翠的影子，沿路还有不少形态各异的石灯，有趣的是石凳旁大多配有一两个蒲团和小案几，像是此间主人随时随地可能坐在园子里赏景。

走过草地中的青石板路，来到后院花厅，一个满头银发，酒气未消的年轻男人趴在餐桌上，一只手正百无聊赖地搅着面前那碗倒霉的粥。

“粥没惹你，你欺负它做什么。”裴泽解下风帽，毫不见外地坐在另一张空椅上，立刻就有下人送来八宝粥和几样小点作为早餐。

江雪来眼也不抬，像条死鱼一样把粥往裴泽的方向一推：“好难受啊，吃不下啊，好烦啊。”

“昨晚做贼去了？”裴泽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江雪来家的三个厨子都是重金挖来的，擅做粥的这个原先是福州金连堂的大厨，哪怕一碗普通的梗米粥都能熬得香气四溢，这碗八宝粥里不知放了什么原料，又香又糯，甜而不腻，连不怎么爱吃豆子的裴泽都连吞好几口。

“要债啊，福州广州有几个大海商要一起进京，途径杭州在留仙园豪赌，还没进京呢就输得当裤子，昨晚非要做东请我喝花酒，想让我宽限几日等他们进京卖了货手头周转开了再付钱，做梦！”江雪来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万一他们不回来直接坐船回去我不就拿不到钱，况且进京的铁驿车票钱都不给我，还想让我派人进京收钱呀？”

裴泽嘴角抽搐：“你是坑了人家多少，怎么升州的掌门到你这当裤子，福州的大海商进了留仙园也要当裤子，这几年来你光是收裤子就能开家成衣铺子了吧。”

“好难受啊，好烦啊，钱好难赚啊！”江雪来又在桌上滚来滚去，“头好疼啊，要令奴揉揉才不疼。”

裴令奴：“……这就揍你信不信？起来起来，有事问你。”

江雪来这才不情愿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左手撑着脸，右手玩起了裴泽没有束进发冠的一缕散发。

平心而论江雪来的长相哪怕在胡人中也是数一数二，大多数小麦色皮肤的胡人看起来都有些脏兮兮的，这人却唇红齿白，高鼻深目，一双亮闪闪的蓝眼睛宛如盛了天空海洋，硬生生衬托出一脸好气色。一头银发像是上等的锦缎，大半时间都被一条朱红色的发带随意地束成一个马尾，像只慵懒而高贵的波斯猫。所以虽然此人仇家满天飞，还经营留仙园这种不良生意，杭州乃至整个江湖上想要嫁进江家的女侠也多如过江之鲫。

年轻，貌美，有钱，死爹娘，江雪来此人简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金龟婿。

让众女侠难以想象的是这只金龟婿此刻的确像一只没骨头的猫一样挂在自家面色不虞的师弟身上，连说话的方式也和在外所见的截然不同，娘唧唧的让人听了就想揍他：“回来就听说你终于清点好了阿万珍藏，光是黄金珍宝就拉了百余大车进京，这会高家应该在想方设法拉拢你呀。军机重臣擅出繁京，没等你回去高护遣来威胁你的小鬼就要上门缠人。下次若是有事就叫人来找我，别再自己到杭州来啦。”

“京城我府上快成各家探子后院了，你前脚上门同我说话后脚打了几个喷嚏都能送到高护和太后桌前。反正我现在没有实权，不领实职，上不上朝去不去卫所根本没人盯着。”裴泽嫌弃地把师兄推到一边，“你说福广二州有海商进京途经杭州，他们走了吗？”

“没有哦，要明天才走。”江雪来又开始戳起那碗倒霉的粥，“留仙园这么好玩，他们当然要多玩一日才能进京啦。怎么，你要提前买货？他们手里的好货可不如你师兄我手上多，你班师回朝前刚有在南边的船回来带了三大箱狗头金，先前那金矿洞底下还有好几层没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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