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宝（22）（1/2）

裴泽的确难以躲闪，这里的迷药比外面还要浓得多，哪怕运起内力抵抗也无济于事，浑身上下沉重得像是每一寸骨骼上都压着一块巨石，如果他真的是个江湖人，这一剑应当已经要了他的命。

幸好他不是。

他是西北战场活着走出来的修罗，哪怕被阿万人斩下战马长刀脱手也能跳起来咬住对方咽喉吸血，身受重伤被当成死尸丢在大漠也能带着几个幸存者一步步走回大营。世人都道他是白虎星转世，一场硬仗没打凭霉运灭了阿万，可裴泽自己清楚，西北边军清楚，他能坐上主帅之位绝非靠得是运气。

他咬紧牙关浑身紧绷，硬是转过身，飞来的一剑整个穿透了肩膀的伤处，卡在骨节当中进退不得。

往后这只手挥刀又要比师兄慢上几分，裴泽浑浑噩噩地想到，不如等会把卢英人剁了吧。

他靠着墙向前蹒跚地走了几步，几次提气，左手才能举起刀。卢英人没料到裴泽还能走动，想到这对师兄弟的赫赫凶名，他有些胆寒地退了些，随即又觉得裴泽中了药不足为惧，那天下第一的江雪来中了药现在还不是昏昏沉沉不能动弹，壮起胆子走上前来打算夺了裴泽手中宝刀。一想到自己能使得上这种古时候传下来的宝贝还能割掉裴泽的头，卢英人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胡六指摸着下巴上毛躁的胡子，抬头道：“等等，卢掌门，老夫忽然想起来了。这江雪来和柳靖云形影不离，他知道的事，这位应当也知道才对。”

卢英人回过头问道：“你想问他？”

“江雪来神志不清话都说不出来，吞吞吐吐听得老夫不耐烦。未免夜长梦多，咱们先审柳靖云，问出来就把他俩一起杀了直接走。”胡六指从桌边走到门口，摸出一个白瓷小瓶，“这是吐真散，你快给他灌下去，不然等会这个也倒了咱们……”

可惜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了。

刀尖穿过胡六指的胸口，他踉跄了几步，干枯的脸上一双瞪大的眼中盛满意外与恐惧。白瓷瓶子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几片，里面恶臭的黑色液体渗入地毯，消失不见。胡六指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人被他的迷烟放倒后还能站起来杀人，面前的裴泽一动未动，这刀是谁的不难猜出。他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挣扎着想要回头，胸口的刀尖一拧，他便再也动不了了。

卢英人哑着嗓子啊了几声，颤抖着指着胡六指的身后，还没等他叫出声来，他脆弱的喉管已经被一柄刀死死贴住，吓得他双手举起不敢再动。持刀的人手抖，被划破的皮肤传来的刺痛终于让被大功将成的巨大喜悦蒙蔽双眼的卢英人清醒了。

江雪来把刀从胡六指胸口拔了出来，这个干瘪的老头就像个破麻袋一样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我这地毯……咳咳，波斯来的，价值几万宝钞。”把胡六指瘫软的尸体踢到一旁，江雪来慢吞吞地走到桌前拉动机关，将挡门的厚墙挪走，“你们两个歪瓜裂……咳，枣，居然不脱鞋就踩……令奴，削断拇指，打晕拖走！”

江雪来身上遍布小伤，和胡六指卢英人打过一场，处处都在渗血。裴泽就更不用说，他多灾多难的肩膀伤处深可见骨，手腕又被他自己划了一道口子，走出地下赌坊到外面见了风清醒些，竟是连抬都抬不起来了。两人扯着卢英人的头发把他拖出地下，顶着越下越大的雨走出赌坊正门，幸好外面的护院在裴泽中药之前就被结果，哪怕他们醒了也没有反抗能力。

巷口，夏彦带着几个护卫站在灯下，一见裴泽和江雪来出来连忙叫人帮他们打伞。江雪来不认识睦王，死撑着一口气要抽刀砍人，裴泽疲惫地开口道了一声殿下，他才收刀。

不知怎地，一个时辰前裴泽还觉得睦王心机深沉图谋不轨，现在见到他居然十分安心，分明这人正不怀好意地等在外面。

“殿下不是要走？”裴泽被睦王的护卫搀着走向江边青楼，卢英人被五花大绑，另有护卫看管，这次他是没机会金蝉脱壳了。

夏彦撑着伞走在前面，闻言说道：“我的护卫说今晚金泰赌坊没有客人离开，里面恐怕生变。”

裴泽伤得重，这会已经疼得半边身子都疼麻了，嘴上还不依不饶：“那殿下堵在巷口，想必原本是打算做黄雀的？现在螳螂和蝉都在殿下手上，接下来殿下打算做点什么？”他昏昏沉沉的，只想多和人说些话维持精神。美女树果的幻觉一浪接一浪袭来，每当裴泽安静下来裴沣怨毒的声音就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丧门星瘟神之类的话，理智上他清楚裴沣这种烂好人连想都没这么想过，可精神脆弱时的不断循环足够令他崩溃。

夏彦见他上衣像在血海里泡过，有些不忍：“伤成这样，少说几句。”

“可怜臣和师兄为抓贼人丢了半条命，竟然被殿下抢了功劳，年中考评升迁无望，睦王殿下您好狠的心啊！”大半夜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裴泽的声音虽然不大，也显得格外突兀。

“……闭嘴。”

“殿下怎么能无情，扶着我的是不是您亲生的亲兵！大哥您回去要拿柚子叶泡澡再跨个火盆去去晦气，不然三天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大哥你成亲了吗？嫂子漂亮吗？有孩子吗？天啊我命好苦，就因为命里克身边人，这么大的岁数连个暖床的屋里人都没有，平日里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把不该早死的人给克死！大哥你要小心……”

“我说裴靖云，”夏彦停下脚步，“你哪来的力气说话？”裴泽分明看起来一副随时随地准备昏过去的样子走这一路却说个不停，扶着他的护卫当然听说过他的霉星之名，此刻吓得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愣在原地等着主子开口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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