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宝（23）（1/2）

今天是夏彦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那位老大夫讪笑着给裴泽包扎好浑身的伤口，施针止血，还开了两个方子给他调养，临走前深深看了夏彦一眼——那眼神里包含千言万语，汇集下来不过四个字：有病就治。几个心腹护卫端着药碗来来去去，左边喂一碗右边喂一碗，却都不敢抬头看瘫在软塌上的自家主子，毕竟自家主子此刻正一脸天塌的表情，若是触了霉头被他拿来泄愤岂不会沦落得和还捆在一边的卢英人一个下场。

夏彦是一个逻辑清晰的人。裴泽胡言乱语是因为他中毒，中毒的原因是他身上带伤又急着救人，要救人是因为卢英人抓了他师兄，带伤是因为这两个人被骗到金涛岛恰好碰见地动，骗他们到金涛岛的想必也是卢英人。综上所述，裴泽胡言乱语，错在卢英人。夏彦当下冷笑着让下属出门去早上进城赶集的商贩手里买了个脏马鞭，来到关押卢英人的房间里对着方才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老头劈头盖脸一通毒打，打得卢英人期期艾艾地嚎叫着把该说不该说的都倒了出来，才洗干净手去看伤员。

江雪来脸上的胭脂被擦掉了，露出紫黑色的双唇。那位老大夫见到药包就叹气，说这是给心疾的人吊命的药，晚间裴泽亲自到他铺子里抓的，这位胡人小哥的心疾过于棘手，又受了重伤，需要多用几天药把性命稳住。裴泽身上的毒倒是好办，他内力深厚，睡上一日自己就会消解。只是肩上短剑卡在骨缝里，右臂需要静养至少三月才能恢复如初。

江雪来常年吃药，各种天材地宝被他师父和师弟不要钱似的往里灌，鬼知道其中哪一味解了树果的毒，从赌坊出来时他就清醒了些。虽然后来看似晕过去，但半梦半醒之间依稀还是听见隔壁嘴欠的师弟大喊睦王不举，心中对睦王充满了同情。为了得到裴泽的支持这位王爷真是大出血，连这种黑锅都要背，太可怜了。

夏彦来到江雪来房里时他已醒了过来，正在小口小口艰难地吞咽着面前一碗半冷的汤药。他手边放着一大团黏糊糊的糖渍红杏，喝一口药吃一块杏肉，再喝一口又被酸苦的药汁激得生不如死。见睦王来了，江雪来开开心心地把那半碗药丢到一边，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显然打算蒙混过关把这份药糊弄过去。

“江大侠。”夏彦没管他，抓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他一整夜没睡，头痛欲裂，听卢英人那个老王八蛋说了不少阴谋诡计更加心烦意乱，恨不得马上带兵把升州衙门给围了再把高松龄揪出来弄死。

江雪来眨眨眼睛：“逆嚎？窝听不东 汉花？”

夏彦：“……江大侠，昨晚您汉话还说得很顺。”

江雪来一脸无辜，抬起手来捂住头声情并茂地说道：“啊呀！头嚎疼！汉花怎么朔窝忘啦！”

夏彦：……这对师兄弟怎么这么讨厌。

他拿出一本册子，上面记的都是卢英人今天早上的口供，当做没听到还在浮夸演戏的江雪来的台词，开口问道：“江大侠，您是什么时候听江湖人说起金涛门被灭门的？卢英人和胡六指在赌坊里都问了您些什么？”

江雪来把头摇得像个甩毛的狗：“生不入官府死不入地狱，我昨晚被毒倒了什么都没听到。”他摆明了不想和睦王扯上任何的关系，干脆一倒瘫在床上，把被子掀起来蒙住脸，“我死了，你别问啦！”

夏彦气结，这人还真和京城话本里讲得那位光风霁月的大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裴泽在凤都行馆里倒是提起过江雪来爱财如命，夏彦瞥了一眼手里的供词，顿时气得笑出了声：“……江大侠，卢英人全都招供了，本王只是来和你核对确认他是否说谎。矿脉的事出你口入我耳，本王不会再过问，甚至不会透露给靖云。”

被子里的死人拱了拱，装没听见。

“本王不缺钱，更不会和对方同流合污，毕竟我姓夏不姓高。江大侠，胡六指和卢英人在赌坊里把你迷倒后可是问了你，南边海岛金矿的具体位置，并且向你透露他们在为高松龄做事？”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要这么多钱想干什么呀。”

听到江雪来默认，夏彦松了一口气，继续问：“他们还问你靖云在京城有没有追查到张远的踪迹，大理寺的人查到哪里，张远是什么时候离开象林书庄的。”

“对。”江雪来憋得不行，猛地把被子掀开，那力道丝毫不像一个重伤的心疾患者。

奇怪，高党在京畿一带搜得翻天，这两个人直接和上线联系不行，何必要逼供一个和朝堂几乎无关的江雪来。夏彦百思不得其解，正想提笔记下什么，江雪来又开口说道：“只不过他们想问在下要的不是金矿罢了。”

“不是金矿？”夏彦对照那份口供，通篇没有提及其他可以图谋的。江雪来只是个江湖人，就算有些钱开了不少赌坊手里攒下些宝贝，也比不得一个海外金矿值钱。他那些宝贝大多难以出手，高松龄只要没疯就不会弃金矿选其他。

“听令奴讲，你们朝廷在传说高松龄结交江南东道都督。”

夏彦放下手中的纸张，帮江雪来垫了个垫子在身后方便他稍微起身：“不但私交折冲府，还令折冲府官兵假扮山贼，为夺观音杀了张远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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