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霉星高照 > 窃宝(完)

窃宝(完)(1/2)

目录

太医们背着药箱赶来,解下裴泽身上的绷带,多灾多难的右肩先是被山上的落石砸伤又是被睦王按到,他自己挖开伤口后还被卢英人捅了一剑,此刻那些绽开的皮肉被染成黑色的羊肠线缝合得像是密布的蛛网。小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伤口,更别说裴泽袒露的皮肉上到处都是层叠的伤疤,惊得张大了嘴巴,问自己的皇叔:“裴卿身上那么多伤,他不疼吗?”他被草叶划破了指头就会疼得掉眼泪,母后还为此杖杀了当时的伴伴。

夏彦望着太医拿出一罐药膏涂在裴泽的伤处:“他是男人,是武将,不能喊疼,但只要是人,受了伤都会疼的。陛下,臣知陛下不愿听任何人说您舅父的不是,可被灭门的张家人会疼,金涛门死去的门人也会疼。高刺史和曹舍人为了一处虚无缥缈的矿藏谋害几百人性命,这几百人只能日日夜夜在地狱里疼着,他们在等陛下为他们伸冤。”

“请陛下为草民伸冤!”张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沉闷的磕头声在殿内响着,外面的裴泽抬眼看去,又默不作声地偏开头。

观音内的证据,大理寺的证据,江南的证据,诸多人证物证陈列眼前,姗姗来迟的高护没有申辩,只求了皇帝从轻发落他的长子。张远在一旁不顾御前失仪,哭得肝肠寸断,一见高护到场跳起来就要去掐高护的脖子,被殿中金吾卫拦下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悲鸣。高护老迈浑浊的眼睛看向这个幸存者,虽然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大义灭亲的样子,但这里除了皇帝的人都知道,他不为所动。

因为高护家破人亡的何止这一家,和张远一样痛苦的人他高护见得太多。小皇帝耳根子软,这事过不了多久就会忘掉,当务之急是先假意配合保下他儿子的性命,日后太后和皇帝多提几次,不愁他不对裴泽下手。高护信心满满地想,幸好他的好女婿提前派人去信给他,不然金矿的事被曹家那两个傻子告诉给潞国大长公主,恐怕就没这么好办了。

看着夏彦站在皇帝身侧朝他憨厚地笑着,高护的心定了下来。

小皇帝派出天机卫到升州搜查,高松龄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就被带回了繁京。终于回京的大理寺梁少卿发现大理寺这群文弱书生居然办了这么大一起案子,兴奋地直搓手,和炽俟勿雅点灯熬油整理案卷,终于将高松龄和曹晏的罪行大白天下。

六月的第一天,夏彦叫裴泽去上朝,说是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处置一应案犯,今日会在朝会上宣旨。

“高松龄不会偿命,曹晏也不会。”顶着熹微的晨光走在朱雀大街上,身旁除了卖早点的小贩就是那些同去上朝的大臣,每一个都和夏彦保持着安全距离,全因为他旁边走着满脸阴翳的裴泽,“对不起,但这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

“让卢英人和公主府的下人顶包,砍升州府的其余官员,哼。”裴泽扯了扯夏朝服有些紧绷的袖子,他的右肩已经可以活动了。事实上,早在他跟着夏彦跪殿前时看到小皇帝看向高护的眼神,他就知道曹晏和高松龄会被放过。他们一个是皇帝的表兄,一个是皇帝的舅父,太后背地里指不定和小皇帝骂了多少次裴泽多管闲事,潞国大长公主得到消息后到京城哭了几回,他俩甚至早早就被放出大牢,在家养膘。

暂住在象林书庄的张远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久久不语,第二天就又一次失踪了。

“吃吧,吃得嘴甜一点,等会上朝不要乱说话。”夏彦停下脚步,在旁边一个卖糖油果子的摊子买了一小包递给裴泽:“靖云,政治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做了天大的恶事害死成百上千人就让他付出代价,它虚伪,它不公平,它恶臭得像一滩粪水,但只要用对了它就会为你带来无上的权柄。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从挥斥八极意气风发的书生学起,到如今学会口蜜腹剑阴谋诡计,他们能跪着舔仇人的脚,也能在很多年后让仇人在他们脚下嚎哭。这就是政治,如果你想活着在繁京为我开城门,你就要学。”

“所以他们现在都跪向太后跪向高家,像一群鹌鹑一样挤在一起叫也不敢走也不敢,诸位大人学得可真是好。”裴泽接过滚烫的糖油果子抱在怀里,轻轻说道,“可惜了,我想不学,也想活着。”

夏彦低头不语。

他心中有股冲动想要告诉裴泽,你不必学会,我宁可你一生都学不会,可他不敢。大业未成,裴泽是他心中领兵的首选,这位置过于重要,他不得不瞻前顾后。大宁人和直肠子的阿万人不一样,裴泽能在阿万大胜而归不代表他能参透中原高党的层层计谋,一个不懂政治不知隐忍的少年心性的将领会带着他的军队走向死路,他赌不起。

“睦王殿下,和臣打个赌?”裴泽见他情绪低沉,递给他一粒热腾腾的糖油果子。

夏彦一口咬住糖油果子,含糊说道:“赌什么?”

裴泽侧过身去凑近夏彦的耳畔说了些什么,引得夏彦笑了出来,说好,那就赌。

当日宣旨的结果和夏彦预估得一字不差,散朝时人人都围着高护,称他大义灭亲,感人肺腑。高护在人群里老泪纵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那几个门生都在一旁扶着他,生怕他悲伤太过当场厥过去。高护也不负众望,哭得越来越伤心,鼻涕眼泪都糊在胡子上看了就叫人恶心。

奇了怪了,裴泽想,张远都没厥过去呢,你丫儿子好好在家混吃等死的装什么大善人。可惜只要他来上朝,身边必定形成方圆十步有余的无人区,他也没个关系好且不信邪的同僚,没人接他的话,令他不禁怀念起还在黑龙关时每天和一大群人围着火堆骂高护老王八蛋贪军饷断子绝孙的快乐时光。

说起来高护还有几个儿子来着?老二高鹤龄早就被他弄死,这个老大也快了,还剩下个病秧子老三。裴泽对自己十分满意,邪神之力愈发强大,前些日子说睦王不举他就不举,说高护断子绝孙他现在就要断子绝孙。往后要是真被睦王说中不能继续做官,他就干脆开家铺子帮人下咒,咒到人除。

把自己逗得笑了出来,他的脚步轻快了些,穿着一身笔挺朝服向菜市口走去。

背黑锅的小吏们大多被判了斩立决,午时就会被拖出去斩首。繁京人民热爱八卦以及一切刺激的事物,还没等到时间,菜市口就围满看热闹的百姓以及一群一群刚刚才下了朝会,借故跑出来偷闲的官员。大宁的死刑犯大多集中在春分秋分这两天行刑,听说这群人犯了大案子被皇帝亲自判死,还要求当天就杀,人人都想来参观一下大恶人长什么样。裴泽站在人群后面跳了几下也看不到前面的监斩官,正想要从下面钻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问:

“要给你拿个凳子垫脚吗?”

裴泽回头,果然是夏彦站在他身后,还扬了扬手里的小马扎:“找旁边大爷借来的,别害羞,你看那些半大孩子哪个不是站在凳子上看。”

……可裴泽已经不是半大孩子而是棺材瓤子了没资格站凳子。

“不必了,殿下自己站吧,站得高些看得清楚,日后讲给臣听。”裴泽挫败地转过身去,俗话说二十三窜一窜,明年他还能长高三五寸,要是有幸长得比睦王高上些许他一定每天拿着凳子在睦王眼前晃。

“真的不踩?”夏彦凑得近些,低声耳语,“这可是场千年难遇的好戏,你要是不亲眼看个清清楚楚,会抱憾终生的。”

神神秘秘,阴阳怪气。裴泽有些不满地再次回头,发现夏彦满脸诚恳,还把凳子向他推了推,好像他错过今天这次斩首真的会念叨一生一样。不就是砍个人,他在边关砍的人多得很,无非是刀落下去血喷出来,难道睦王还安排了别的节目?

睦王又把椅子朝裴泽踢了踢,大有裴泽今天不站上去他就要站在原地生气一整天的架势,裴泽只好遂了他的意,结果绝望地发现自己踩了椅子才勉强和睦王齐平。夏彦见状站在人群里笑得开怀,他拍了拍裴泽的肩安慰道:“别急,寻常男儿长身体的时候你都在边关,缺衣少食个子自然长不起来。我二十四生辰时量身做衣裳还发现自己长了一寸有余呢,你在京中多养养身子,很快就会再长高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