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佛（3）（1/2）

被剃光了头发的孩子是个女孩，得的不是什么重病，看她身着缠金丝制成的里衣，出身贵不可言，被那两个拐子拐走之后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上吐下泻才发起高烧。这两个拐子不愿花钱给孩子治病，给她套上厚衣捂着就装车带走，甚至任由这个孩子排泄在衣服里，其实并不合常理。大多数拐子拐到小孩之后都会远远带走转手卖掉，为了不被孩子的亲人或是官府找到他们甚至会在凉州拐一批小孩后集中跨过整个大宁把小孩卖去琼州，期间如果小孩死了这一票就算赔钱，所以给孩子治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算是拐子的基本技能，不可能任由孩子病着。

这两个拐子一路上哭天抢地，一句有用的都没吐出来。

金仙观的女冠多通岐黄，有时还在观内为百姓义诊，其中一个女冠正拿着一把小剪刀一点一点剪掉“人犬”身上缝在一起的狗皮。男孩的头已经全部露了出来，他浑身的皮肤上布满针眼和棍棒击打出的红肿淤青，虽然咬紧牙关不吭声，一张惨白的小脸上早就糊满泪水。狗的前后腿长度差不多，人却不一样，为了让这个孩子看上去更加像一只真正的狗那两个拐子割掉了他膝盖以下的腿让他只能爬行；为防止他说出人话拐子还切掉他的舌头叫他只能发出犬吠，一旦试图发出人话的音调就会揍他。哪怕这个孩子被人救出魔窟，他这一生都已经被彻底毁了，有些心软的女冠当场就哭了出来。

金仙公主同样不忍看向男孩身上的伤，站在一旁低着头叫随侍的女官去给男孩熬碗甜粥来，又问裴泽：“那两个人贩子，是你绑在马后一路拖上山的？”

裴泽靠在门边捏着一小块剪下来的狗皮正在想这两个人贩子所图为何，听见公主问话才回了神：“大长公主放心，那两个人贩子皮实，晚些还能拖着回城送去京兆府，秋决少不了他俩的人头。”上山的路没什么大的颠簸，这两个人现在还有力气在后院喊冤，反正今天来的人也不算多，金仙公主做主让人提前关了道观大门，院子里只剩下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碎尸万段的女冠和心狠手黑的裴泽，再加上个偶然碰上的夏彦，两个拐子看来只能哭给正殿的王灵官听。

夏岳在繁京城里为了找夏彦救金仙公主快要把永兴坊的老鸨们烦死了，裴泽本以为夏彦躲在哪个暗楼里，没想到他一早下了朝就出城到金仙观。

门外的夏彦阴惨惨地探头：“这两个人贩要是被靖云送去京兆府，不出明日子时就会断气，京兆府尹明早定会参你个证据确凿的滥用私刑草芥人命。他们才不管拐子是不是可恨，现在高护铆足了劲要找你的麻烦，这么好的把柄送上门不用他就不姓高了。等晚间回去时靖云把这两个人捆上绑在我马后带回去，虽然我要走，总归还能为你做点事。”

裴泽是在带着两个孩子进后院时碰见浑身冒黑气的夏彦的。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裴泽到想春楼找宋姨问卫姨下落时偶然碰见，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做事去，当时夏彦看起来还一副纵欲过度但心力有余的样子，现在则一脸死鱼相，看谁都阴森森的。

“殿下这么快就想好走哪个门了吗？”裴泽故意逗他。

“对，你不去官衙应卯，这会应当还没听说。”夏彦勉强挤出一脸苦笑，“我本打算回去到你府上和你告个别，靖云，我要就藩了，恐怕赶不上在京城为你庆生。”

夏彦就藩？裴泽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

藩王就藩本是天经地义，奈何夏彦是个福星，当年先帝亲赐铁券许他留京参政，他自己也贪恋繁京美色不愿到睦州去吃霉干菜，于是一直在繁京做他的太平王爷到今天。好端端的忽然要就藩，难道是谋反暴露，他不得不避嫌跑路到睦州去徐徐图之？裴泽不觉得夏彦是个有这种好心肠会为让他的皇帝侄子和太后嫂子安心就打包滚蛋的好人，他要是真的被抓到了谋反的马脚一早就会传信给裴泽令十六卫哗变，拼着血流成河打进皇宫。

“殿下是怎么了，这么急着回去。”距离裴泽的生辰还有不到一个月，寻常人搬家够用，藩王一个月内搬走就是笑话。

夏彦无奈：“达玛祖师今天在早朝上起了一卦，散朝后有太监叫我留下，一并留下的还有另外三个官员，其中两个是高党。达玛祖师的卦象显示天下不稳，龙脉欲逃，如果想让大宁国祚绵长需要在繁京东西南北四方建四座番庙镇守龙脉，他点出了四个龙穴，分别就是我的王府和这三户府邸。太后懿旨令我等即刻搬家，但内城没有其余可以兴建藩王府第的空地，我除了就藩，别无选择。”

龙脉欲逃？？“达玛不是个西域和尚？他不但能算卦还能寻龙点穴？龙脉跑路的鬼话你们也信？”裴泽自问跟着假道士过了这么多年日子从来没听说过谁家龙脉长了脚还能溜走的，那个达玛祖师业务范围还挺广，从测字批命到敲钟念经卖泉水，现在还多了个追捕龙脉，这张嘴能跑得下全大宁所有的铁路。

“靖云，我信不信不重要。”夏彦摇头道，“高松龄已死，太后如今看谁都是杀她兄弟的罪人，当日在刑场的官员已有两人被杀，为了安下太后的心暂且只能一切顺着达玛祖师的意思。我走后你在京中也要记得，达玛祖师说什么，只要他不要你的命，你就得做什么，万不要同高护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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