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盛夏一隅(1/2)
盛夏,路旁的羊蹄甲郁郁葱葱。树荫能遮烈日,却挡不了酷暑。叶峥从老家走过一条马道去往昔日的刺史府,已然一身汗。
今日尤其炎热,叶峥躲进一处屋檐喝起竹筒里的水来。想起最近去往了珠玑魂梦楼的陶雪义,心想那个人今年肯定要晒黑了。
听说住在珠玑魂梦楼的如大娘的疯症似有好转,陶雪义便与爱如一同前去看望。叶峥正巧在帮陈爷打点一头生意,还要帮忙训练武馆的门生,加上陶雪义向来看重事业,叶峥便被他留了下来,好生忙活。
忙上加忙。
话说那刺史府要改成王府了,这些日子都在修葺扩建,叶峥虽然已经不是那里的长随,但毕竟是王爷的熟人,也是这里的地头,自然少不了他的活计。
反正报酬不错,指挥修葺的工作也不算累,只是不知今早王府那边派人来传他过去,所为何事。
来到王府,为叶峥开门的是修园林的工匠,开完便回去干活,也没人出来接引一下。叶峥走过凌乱的庭园,靠近主屋才看到几个衣着鲜丽的侍卫肃立在前。
叶峥茫然了,因为臻王目前并不在西廊,何来这些侍卫?
“啊、叶公子,失迎失迎。”
叶峥:“是、是你?”
从旁走来一个显然比门前的侍卫衣着更贵气的年轻人,温润无害的模样一如既往。
“张……张小兄弟。”叶峥打量起许久不见的张月忠,这位小公公比两年前长开了些,眉宇间多了一丝成熟,衬那一身惹眼的斗牛服正好。桀骜而不失柔和。
看来已经不是小公公了。叶峥拱手正要来个见面礼,张月忠立刻把他的手按下去,笑着带进主屋,“叶公子莫要站在屋檐外,今日太热了。”
一进门槛,叶峥发觉这屋中很是清凉。他定睛一看,只见屋中放着一盘小山高的冰块,冰块前面,正坐着一个衣袍更加惹眼的少年。
他当然认得这个少年是何人。
一双动人的秋水向叶峥扫来,却因屋外阳光晃眼,那秀丽的眉头皱起,好看的脸也立刻别了回去。
“月忠,你的计划不灵。”
叶峥没听懂,只好看向张月忠,却见对方也在看他。他只好开口表达自己的疑惑:“叶某不太明白,难道说……叫我过来的,正是二位?”
张月忠圆滑一笑,回道:“实不相瞒,正是如此。”
“陶雪义不来就没用了,看来他对咱们是铁了心要疏远,提防得紧。”舒予怜打开折扇摇了起来。
“雪义?”叶峥似乎听出了舒予怜的意思,“莫非你们叫我,是想让陶雪义随我一起出现?那还真是不巧,他前几日出远门去了,二位是有何事要他出面?”
自从卫戎军解散,兵部大改,敬妃又失踪,和叶峥一起流浪岭南的陶雪义算是就此脱离了官场。而舒予怜和张月忠两人,叶峥听闻他们后来被带回了内廷,在牢狱受了数月寒苦,最终得以被肃王下令释放。肃王看在两人深谙内廷,才智甚佳,便让他们重新效忠新东宫。
所以,他们要找陶雪义,莫不是有关内廷之事?叶峥想到此处,不禁蹙眉。他可不希望陶雪义再有重操旧业……做回太监的机会。
张月忠道:“叶兄请入座,咱家向你慢慢道来。”
舒予怜却岔道:“慢慢就不必了,咱们今日还有事要赶回雷州。”
“你们是从雷州过来的?”叶峥诧异,随即想起两年前那一番经历。
舒予怜翘起一条腿,百褶裙上的襕绣晃闪闪,“前朝兵部下令撤除雷州水军乃是为了当年引入西北流寇所作之策。如今新天子重海事,兴船贸,雷州水军正需重振,还需培养优良精兵。”
所以呢?叶峥托颌。
“虽然兵部下派了几位教头,但予怜都觉得……”这回打岔的是张月忠。
舒予怜把下巴抬得高高,似乎因为张月忠说得太直而不满,“那几个水土不服还没治好呢,到时候岂不是怠慢了咱家的功绩?”
叶峥突然灵光一闪,道:“你是想要陶雪义当教头?”
“叶公子机敏。”张月忠笑了。
“可是……”
“咱家也知道叶公子会说可是。”张月忠两手按在大腿上,不经意之间坐似少女。他接着道:“就算师父在此,也不会同意吧。咱家也怕师父会陷入两难。”
“随便。既然陶雪义不在,咱们也不必久留。”舒予怜干脆地站起,周围的侍卫顿时簇拥而上。
或许是外头的阳光实在太猛烈,舒予怜站起片刻,又再坐了回来。
“也罢,这两日雷州水师正逢休沐。人找不到,也没必要急着回去了。”
“是啊,外面热得很。”
舒予怜向张月忠再次投来“你话太多”的眼神,打开折扇,又摆回那副慵懒官老爷的坐姿,对身旁道:“是了,把那些东西带上来。”
“是。”侍卫应声退下。
片刻之后,叶峥眼看着一个奢华大礼盒被捧了上来。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叶峥错愕,张月忠连忙靠近他,说道:“这些是雷州知府无论如何也要送给予怜的。他居然把东西都带上了,可能是要送给师父。”
“送给雪义?里头是什么?”看来这一幕不只是似曾相识。叶峥托颌的姿势更为肃然,心想这些不都是贿赂之物?这能收么?
“月忠,你大嘴巴的毛病再不改改,以后咱家就算当上督主也保不了你。”舒予怜话音老成,他同时看向叶峥,指了指那锦盒,侍卫又带上来两只雪白的鸽子,往锦盒上一放。
“这些咱家用不上,就请叶公子带回吧。里面是鹿茸,海马,冬虫夏草,海狗肾,犀牛角,鳖甲。这两只鸽子都是公的,漂亮不?可惜咱家不兴玩儿,拿去杀了,补起来也不俗于其他。”
舒予怜说出口的这几味药材,叶峥一个不太懂药理的人光听名字,都有些上火。若是他吃,随便一样都怕会补出鼻血,这几味珍材,皆是壮阳益精之物,莫非舒予怜又是想要暗中挖苦陶雪义?
曾经他也不了解为何陶雪义对舒予怜的赠礼那般抵触,但那时叶峥并不相信陶雪义是个……“咳咳。”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尴尬,但纠结也不是办法,便回道:“舒公公,雪义若生起气来,我也不好办,我看还是免了吧。”
话说罢,叶峥果然获得了周围的瞪视。侍卫们仿佛在替他们的小主公警告叶峥:莫要不识趣。
舒予怜反而不解,挑眉道:“为何陶雪义要生气?”
“予怜,你忘了?当年你给师父送的礼物里,你在箱底都放了些什么呀?师父能不生气?”
“哦,你说那个?这次咱家又没放。”舒予怜眼珠一转,桀笑起来:“咱家还真没见过陶雪义生气的样子,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有意思有意思。”
叶峥只听得头大,心想:你怎么可能没见过?便又打岔道:“两位,既然陶雪义不喜,叶某也不想自讨苦吃,这个就……”
“叶兄,这次予怜说没有那个了,真的都是药材,咱家看没问题。况且予怜那边也不好办呀,难得他之前下定决心要做个清官呢。”张月忠道。
“月忠,你可以住口了。”舒予怜拧眉,对张月忠已开始出现忍无可忍之态。
“可是……”先不说把贿物送人算不算清廉,叶峥除了纠结实在没办法下决定,但以当前的形势,他要拒绝肯定是不可能了。大不了带回去藏起来?
舒予怜道:“你若想藏起来并非不可,不过你以为陶雪义真的一点也不需要么?对了,叶公子看来是不知道陶雪义以前在宫里那些事啊。”
这时,屋门被张月忠关上,屋中一暗。
“以前?宫中?”
张月忠走回来,神色竟是比叶峥还要好奇,问道:“哎哎,这可连咱家也不知道呢,你知道多少啊?”
郊城那处荒凉的庄园里,升起炊香。
叶峥和陶雪义最终还是回到了此地。估算着时间,陶雪义差不多就要回来了。叶峥正在准备膳食,镬里的炖盅发出淡淡药香。
本以为陶雪义还在路上,叶峥只给自己装好了饭菜,准备捧碗到屋外就着凉风吃,等待的人便敲响了门扉。
“雪义!”叶峥放下碗筷,快步帮陶雪义接过行囊。
陶雪义见叶峥腮帮顾着,推脱道:“你先吃,我来就好。”
“那你快些,刚做好的。”叶峥便把行囊还回去,空出来的手,顺其自然地在陶雪义染着尘土的肩上拍了拍。
陶雪义浅笑着点头,似乎心情不错,叶峥差点看呆了。
放好行囊,把手搓洗一番,陶雪义回到主屋,叶峥已把饭食端满桌。
“这是什么?”陶雪义发现了那碗炖盅,“欣荣,你没有么?”
“这是为你做的。”
“为我?”陶雪义碰了碰炖盅盖,很是烫手,叶峥靠近帮他揭开,顿时药香扑面,清而不涩,是慢火细熬的鲜美。
“先吃菜,来。”叶峥坐下,指了指盆中色香俱全的小炒,示意陶雪义要趁热。
“嗯。”陶雪义捧起碗,每一样都夹了一些。
“你见到娘亲了?”
“嗯。”陶雪义咀嚼一番,缓缓又再开口:“她很好,精神确实好了许多,我见到她时,她居然在拨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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