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1/2）
还有一月便是腊月廿四，裴府九小姐出嫁的日子。
因这是要出嫁，巽欢这一处院子来往的人多了，人们这才发现，这裴府九小姐的院落实在是有些偏僻，分明是相爷嫡亲的闺女，院子偏僻就罢了，里头的陈设竟也寒碜的吓人。
原是那日苏氏来贪欢榭给了下马威之后，巽欢左思右想，光明正大的命了院里的丫鬟小厮把里头的东西送到外边典当，换来银钱也不是为了添置新衣，全都用来购买上好的银丝碳，炭盆几乎摆满了这个屋子，因着烧炭须得开着窗，倒是让院子里头也变得暖融融的。
而虫房，因着要出嫁，琐碎的东西太多，拿了已经养成了的几只蛊带在身边，翻了炭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夜里有落了雪，一片白茫茫，倒是挡住了一地残垣。
大夫人被苏氏夺了管家权，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巽欢眼巴巴的把错处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心里边高兴，给自己这个不怎么见过的侄女儿加了不少添妆。
至于陪嫁的七姑娘，是她房里的洗脚婢，得了夫君雨露，运气倒是很好，生了个心思活络的姑娘，可惜没福气活到姑娘长成的时候。
一想到九姑娘顺带带走了她膝下的老七，大夫人越发的欢喜，甚至从自己的嫁妆里面挑了不少好东西，送到贪欢榭里头。
至于二夫人，她倒是对谁掌家没什么兴趣，左右不会落到她头上，夫君是庶子，连带着她在府里面也没什么地位，好在院里面不像大房里面复杂，庶子庶女是有的，却都是去母留子，也用不着她动手，夫君自己便处理了。
看到大房送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九姑娘添妆，她也不能太过寒碜，只是她母家没有大房家的那般富裕，这般手笔，实在是心疼。
两相比较，倒是苏氏这个继母给的东西有些寒碜了，不过，让她心甘情愿把自己手上的好东西给她，那她是不愿的。
苏氏正在和佩兰誊抄着大婚当日需要宴请的宾客名单，低头许久，脖子有些酸痛，自己按着肩膀，让她在后边捏捏脖子。
突然一阵寒气袭来，裴询脸色不是很好的走了进来，“佩兰，你出去，我有话要交代夫人。”
佩兰摸不准老爷的心思，下意识的看向了苏纹绣，却不曾想，这样的动作却是惹恼了裴询。
“我竟使唤不动你的丫头？”裴询本就攒了一肚子火，这下子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朗声到，“老袁，把家法拿进来！”
“我本想在下人面前给你留几分面子，可你自己不稀罕，我也就随意了！”
苏纹绣委屈得很，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爷气势汹汹的进来，我与佩兰还在为九姑娘的婚事操心，您倒好，不管三七二一就发好大一通火，您说我委屈不委屈？”
“做错了事，委屈你也得受着！”裴询被她的眼泪搅得心烦，“左相夫人苛待继女的笑话可都传遍了京城，就凭这点，我休了你也不为过！”
“我哪有？我这些日子就是为了她的婚事才操心成这样，当日她这样落我面子，我可有说她半分？怎么就说我苛待继女？我这还满肚子委屈无处可说，您凭什么指责我？”
苏纹绣越想越委屈，拿了帕子擦了眼泪，倔强的看着他。
“你还不明白，你做错的事情是让外面在传你苛待继女的名声，你若是想不明白，我明日送你回母家，教不会的顽石，我相府不需要这么一个无用的主母！”裴询懒得和她废话，把女德和戒尺扔到了桌上，拂袖而去。
外人不知道，他总是要亲自处理掉这件事情，出了门，才对外头守着的丫头吩咐道，“夫人近几日为婚事操劳过度，染了风寒，去请回春堂的方大夫过来。”
“是。”丫头是裴府原先的丫头，对这位老爷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怕是明日外头就会在传相爷夫人为了继女亲事操碎了心，以至于病倒，可在病榻之中依旧忙于婚事，只是不知道这添妆一事要如何掩盖过去呢？
條渊接到苏氏病倒的消息正在画梅，今日天气很好，雪后无风，在书案旁边放满了炭盆，又命人开了窗，正好看得见外头的白雪红梅。
他如今几乎是尝不到所有味道了，他害怕剩下的感觉也会渐渐消失，总想着多留下点什么东西，书画也是，策论也是，为此，他几乎是废寝忘食。
“裴询的手段倒是高超，你说他下一步是什么？”
长随挠了挠头，“还请王爷赐教。”
“听闻南海有一种珊瑚，色泽红艳，苏氏还是姑娘的时候，极为喜欢。”
“您是说裴询的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是这个？”
條渊没有回答，作画被打断了，这幅画也就算是毁了，没有继续往上面着墨，想了想，还是提了首词上去，让长随收了起来。
“漠北那边如何？”
“萧靖命人送了贺礼过来，还有就是……”长随没敢再说。
條渊睨了他一眼，“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两个鞑靼舞姬，据说极受萧靖父子喜欢。”
“这有什么好吞吐的，不过是两个舞姬罢了，裴询不是也往我这儿送了裴府七姑娘，说起来，倒是柳家磊落，没往我这儿送人过来。”
长随：……他不想说话，并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妃怕是会恼。”
“就是要她恼了，才能干脆的把人给处理掉了，长随，不然我们打个赌，看看夫人身边的四个丫头，有哪些是旁人派来的。”
长随……“属下不敢，属下实在是一贫如洗，没什么能和您打赌的。”
“不，你有。”條渊笑着摇了摇头，“一碗柑橘冰酪。”
“王爷，您吃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呢？您又吃不着味道。”
“可我想吃。”條渊难得任性。
长随没有法子，只能，只能照办呗。
能让他在剩下的日子随心所欲一些，总是好的。
可他没想到，條渊随后失去的是触觉，而到了大婚当日，他的嗅觉也不复存在。
大婚前夕，碧玺去见了老夫人，将在贪欢榭的所见所闻一一报给了上首的老太太。
“七丫头也是可怜，到底是府上的姑娘，虽为媵妾，我这个做祖母的总是过意不去，碧玺，你既在九丫头身边待过，也算是知道她的性子，往后你变跟在七姑娘身边，多帮衬着她，你可知道？”
碧玺红了眼眶，却还是恭敬的行了礼，“奴婢遵命。”
她离开的时候，青鸾特地出来送她，“往后你一人在外，千万小心，你父母幼弟那里，老祖宗已经命我好好照顾着，只一点，你一定要保全自己。”
“只有你，还牵挂着我。”
大婚当日，天还未大亮，巽欢就被婢女叫起来梳洗，恍恍惚惚中，已经穿上了嫁衣，盖上了盖头。
由裴业背着她上了花轿，来迎亲的自然不可能是條渊，是谁她也不是很清楚，约莫是个少年，比她还要年幼。
倒是听到有不少百姓议论，她的嫁妆上面都立了红珊瑚，想来是她的便宜爹的手笔。
果然，还未走到王府，就听到外边的人在说，这主意是苏氏想出来的，在嫁妆箱子上用珍贵的红珊瑚装饰，才显得出相府嫡出姑娘的尊贵。
有听说，其中不少红珊瑚都是苏氏在做姑娘的时候收集的，为了继女的婚事，一股脑儿的全拿了出来。
想来，那天晚上，苏氏才真正认识到她的枕边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且已经迅速地作出了反应，确实是相配。
苏氏在府中招待往来的宾客，着实把她累惨了，好不容易寻到一会子休息的时间，她心里头却空落落的，才是两个多月的光阴，她却觉得已经过了数年，“佩兰，刚才我忙得很，都没见过那个丫头，她穿嫁衣好看吗？她的十里红妆是不是有很多人羡慕？”
佩兰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的主子不需要她的回答。
苏氏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明艳的少女一身殷红的嫁衣，在众人簇拥下上了花轿，沿街的百姓看着一台台的嫁妆，无一不在羡慕着。只有花轿中的新嫁娘在哭泣，往后再也没有父母兄弟的疼爱了，在抬头，那哭泣的新嫁娘可不就是她自己吗？
人人都道她嫁了个好夫婿，虽是继室，可夫君生的芝兰玉树，不仅位高权重，还是京城里面盛名在望的疼爱妻子。
可入了府中才知道有多荒唐。
她的夫君从不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待孩子如何，对待妯娌如何，他只要她做出个宽厚的名声，真假不论，只要外人相信就好。
就连他责怪她苛待继女，都不是因为她扣了她的份例，而是因为她苛待继女的传言被人散播到外面。
“佩兰，我今年可是十八？”
“夫人还年轻得很，若不是梳了妇人发髻，同府上姑娘在一处顽耍，也是看不出来的。”
“可我觉得，我如今已有二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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