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二）（1/2）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尚未挂稍，零散的星光斑驳在夜色深处，程山河能依稀听到一些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哄笑打闹声。

每一年的满月宴都在距程山河住处不远的地方举办，最开始的时候那是很大的一片空地，渡鸢师祖特地留出来的，据说是要在那里再修一片莲池，不过后来没修成。渡鸢山虽然不大，但是确实也不小，前前后后渡鸢师祖花了不少的时间来打理，这一片空地还未着手修建，他人已经不知去向，后来第二代门主看这空着可惜，于是就着这空地围建了一个回字形的长廊。

长廊宽敞明亮，造价着实不菲，梁上不雕龙不刻凤，每一处扬起的屋檐皆雕刻着大片繁复的莲纹图案，姿态各异，花瓣微微凸显透着轻柔的粉白，屋顶的砖瓦是特殊材料制成，在有阳光的情况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像湖面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徒菱亦今年刚入门，第一次到这里来，整个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远远地看见那眼前堪称昂贵艺术品的屋顶时就长大了嘴，直到走进长廊还是没能把嘴得闭上——支撑着艺术品的圆柱也颇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

烈焰般的火红色不是普通漆上去的，而是柱子本身的颜色，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居然和琉璃的光泽度类似，倒是比琉璃要坚固上几百倍，每个圆柱上都有些细微的纹理，近看不太看得出来，稍微远一些就会感觉出这其实很像是一棵棵的枫树。

要说这渡鸢山还真是承了渡鸢师祖的愿，满目望去，皆是枫和蕖。

徒菱亦顺着这些柱子往上望去，才彻底被惊呆了瞪大了双眼，头顶是一树一树雕刻出来以假乱真的枫叶，和圆柱连接起来完全就是一整棵亭亭玉立的树，穿梭在枝叶里的鱼有大有小，水波、鱼鳞、枫叶，活像是把这些枫树把映月池那一方景象撑在了头顶上方，如梦似幻，摄人心魄。

已经沿着长廊摆好了桌椅，众人都已经入席，桑萱伸手拉过她唤道：“别看了，先坐下，看着吧，这会儿月亮还没出来，一会如果月光够亮，还有更好看的。”

“这……”徒菱亦眼角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这也太过分了吧，这得要多少钱？！”

众人：“……”

入了夜以后，若是当夜的月光特别亮，制作屋顶的这种特殊材质在月色下会变得像璞玉一样，衬着屋檐上那些出神入化的莲纹，整个长廊看起来就像一条精雕玉琢的翡翠腰带，任是谁看见了这番景象都会为之心神震荡。

只是今夜，月光迟迟不见，浓厚的云层挡住了微弱天光，夜微凉，起风了。

回字形长廊中间依旧是波光凌凌的一汪池水，不过似乎是为了不喧宾夺主的抢了长廊的风头，池子里没再种花，往中间去是一座假山，周围林立的青竹围着一个凉亭，小小一个亭子硬是拗出了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的气势来。

长廊平时没人来，只有在特定的宴会之时才会开放，其实本来是一直都开放的，但因为之前有弟子过来的时候发生了争执，几个人大打出手，打塌了长廊一角，当时的门主心疼的几乎要厥过去，从此便禁了此处，非允许不得入内。

满月宴开始，众人在觥筹交错间忘乎所以，时下大好，海晏河清。

程山河坐在房间内擦拭着手中的剑，这把剑看上去实在是破，剑身锈迹斑斑，怎么擦都擦不掉，剑锋再利也挡不住的破败感，只有剑柄还像个样子，尾端镂空，整个剑柄泛着锐利的青灰色，也不知道珺灵是从哪儿找来的。

飘向屋内的欢笑声渐渐小了，不觉间夜已深，应该是已近宴会尾声，众人已经过了闹腾的劲了，程山河走出屋子后抬头看了看天，窗外山风阵阵，直到这时候才吹散了浓厚云层，流出来一个朦胧的毛月亮。

程山河的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两下。

楚无伶从徒菱亦她们走后没过一会儿就皱着眉睡了过去。

梦境杂乱，既冗长沉坠又像漂浮在空中不可触摸，这一场繁杂的梦还没准备好苏醒。

楚无伶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却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她听见了一声轻响，开始还以为是徒菱亦她们回来了，没想到这极其细微的一声响过后，就没了动静。

不对，不是徒菱亦她们回来。

那声响太轻了，即便是醒着不注意的话都会被忽略，可是楚无伶却无比肯定刚刚有人出现在门外。她下床拉开门，陡然看见门边立着一个黑影，心下一惊，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那人瞬间就伸出手捏住了她的咽喉将她向后推去，咣的一声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借着屋内的光，她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程山河。

“师……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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