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陈寂其实更习惯穿比路人少一倍的衣服吹风,但是他今天觉得穿一下羽绒也不错。
“好吧。”
看着对方很干脆地把衣服递给自己,苍实感到一股新鲜的愉悦,一如他在海边的每一次呼吸。穿着黑色的羽绒夹克,白色帽衫,海军蓝牛仔裤,黑色球鞋,陈寂变得和海风一样了,他想,因为沉浸在一片薄暮中的这个身影纯净且毫无杂质,正是他每隔些许时日便想回到过去的那个美好形象。然而这副模样,比年少的他少了很多敏感和困窘,此时的陈寂心无旁骛地直视着靛蓝色的海岸,全然不顾身后的风怎样狂野地呼啸而过,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凝视。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坚定,再一次撼动了苍实对于这个人的想法,一开始他觉得陈寂很好接近,却不好相处,现在等到他的话有了亲近的温度,又发现其实他比想象中要认真,还很擅长用爽朗的态度把自己的观察包装起来。等到他终于想起 要拿相机拍照,陈寂却突然回过头来取笑道:
“这衣服是我爸的,你穿上很像老头了。”
“???”
本来想把他玩消失的事情都忘掉,现在苍实很想趁对方不注意抓两把沙放进口袋。
陈寂一下子就闻到了,羽绒服上的香水味,是爱马仕大地。
可惜不适合苍实,太成熟。
可他还是要说:
“这香水也挺适合你的,很老头。”
“我就比你大两个月,你有完没完。”
“没有。”
“你们的活动还行吗?“
“很成功,因为有个买家特别殷勤。”
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我其实想问晚餐的事。”他这么说,想着对方会不会察觉他在表达没去的遗憾,那些唬人的佳肴。
即使他已经把菜单翻来覆去地看来好多遍,每道菜配什么酒,他都心知肚明,甚至一一想象过这些酒的味道,他很期待陈寂来给他解说,很专业地,然而他决定不出现。
他就是有一点点倔。
“挺好的,只是有一个人没来,浪费了一堆好酒。“
“好酒我有,不……应该是你的酒。”
“今晚回去喝掉不就得了,本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喝的。”
“和你一起”这四个字仿佛有奇妙的魔力,他的脾气又被硬生生地哄好了,苍实对自己很没辙。
这种对话最后在夜色的映衬下变成静谧的和谐气氛,他们回归了沉默,在路灯乍起的街道上走着走着,就到了苍实准备好的馆子。他说看着这个饺子店很不错我们进去吧,陈寂知道这个店就是他在手机看了半天评价的那个,笑意不自觉地显露头角,没错,他就是会很直接地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苍实这下知道了。点餐的时候两人都要了一份口味不一样的饺子,苍实还要了一份拍黄瓜,完毕。陈寂暗暗觉得苍实其实吃得没有他想象中的多,或者说,他异常节制,而节制的目的和结果,全部指向无话可说的身材。
“你吃这么清淡。”
“是啊,我要健身。”
“你不也是吃那么一点。”
“我昨晚快通宵了,没有胃口。”
“那今晚早点睡吧。”
陈寂一惊,顿时觉得嘴里吃的都不是肉,而是某种口感滑溜溜又奇怪的东西。
能够收获到陈寂各种各样的情绪,苍实觉得这趟旅行很值得。更值得一提的是,对方在自己眼前吃东西的模样,少了很多往日的洒脱和不羁,多了一点拘束,他开始看清这种大大方方地夹起饺子然后毫不在乎地吃下去的行为,是伪装,为了掩盖突如其来的心潮起伏。
等到他们重新回到街灯下的时候,夜已经变冷,比午后冷很多倍。今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冷的,他清楚地记得是四五点他们终于走到栈道的尽头时,在那个并排着一堆帆船的纪念码头旁,风突然变大,伴着公共喇叭播放的不知名法语歌阵阵地袭来。他终于捕捉到一个很好的构图,站在身后,陈寂在他的镜头中央,正要迎风往这些庞然大物走去。
这个城市的红绿灯异常可怕,动辄**十秒,等待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风欺负得很惨——苍实是南方人,这么多年仍习惯不了北方的风,然而一旁的陈寂简直无所畏惧,淡定得很,甚至提出要穿回这件复古羊毛夹克。
“看来你不怕冷。”
“我在加拿大的时候,风雪比这里厉害多了。”
一副你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样子。
“刚刚在海滩,我捡了一个东西,放你口袋了,你看看。”
陈寂以为是好看的贝壳或者石头,以为这个人又孩子气发作。
摸到口袋里面全是沙,他真的好气但是笑意还堆在脸上,愣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又收回全部表情,一手抓起那把沙子往对方脸上砸过去,像疯了一样地狠心,苍实第一次见他这样,不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还是开玩笑。
“我不是说了吗这衣服是我爸的。”
“谁让你刚刚喊我老头的。”
他本想义愤填膺地说出这句话,却变成了不甘心的小声嘟囔。
然而这样也不坏,衣服脏了,陈寂就可以一直穿自己那件。
回到屋里的时候,苍实理所当然地要去洗澡,他还是有一点怨念,为什么对方这么狠,直到口袋里一点沙都不剩才服气。抑或,父亲的衣服是他的铠甲,能在心乱时护他周全。而自己也是,是不是对老头这两个字眼过于严肃,无意中触动了心底的某根刺,他在反省的时候渐渐学会用小学生做自我检讨的语气对陈寂坦白:
“我要道歉,我不应该往口袋里面放沙子。”
陈寂把衣服放进浴室的洗衣机,苍实在旁边一字一顿地说话,促使他思索刚刚是不是反应过度,明明平时一点都不在乎这衣服,直到今天被人 糟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某人说它土气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他甚至有点感激苍实的无脑举动,虽然他现在还不愿和对方谈家人的事。没有到这地步,他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