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昙花一样的友情（1/2）
赵时行曾让顾绮瑟给自己推荐几部电影看。
“你想看哪种类型的？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别人给我推荐，推荐的总带有他自己的个人喜好，视之瑰宝的东西换个人看，有些点get不到，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但是我觉得有时通过对方推荐的电影，可以了解到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喜好啊……想看点爱情类的吧？”
“哎吆，太宽泛了，你还不如直接去网上搜搜。电影基本都在讲爱情，完全抛开爱情单单只讲别的，比如亲情，是少之又少。比如《爱，回家》。再比如《熔炉》的原型是三个男人，男老师，男律师，男医生，换到电影里就变成了美术男老师和人权组织女成员，孩子在夕阳下的沙滩说着要是老师是她的爸爸，姐姐是她的妈妈就好了这种话，那种男女间似是而非的情愫可能会潜意识里，更吸引观众看下去，毕竟那样沉重的电影要选择看就已经很困难了。”
“那不如来点轻松的，比如像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青梅竹马的爱情啦，《怦然心动》那类的？”
“我没看过《怦然心动》，因为太有名很多人说好，以至于我都知道它讲了什么道理。惊喜没了，所以有些排斥看它。你可以看看《质数的孤独》……不行，有些压抑……《返老还童》吧，我对里面那段解释黛西出事的那一段还记忆犹深，‘生活没有如果，只有一连串相互交错的意外，无人能控制。’但这影片也称不上轻松搞笑的。还是看《爱你，罗茜》吧，两个人兜兜转转，它就是加了粉色滤镜的《一天》，有一个更圆满的结局。《一天》你看过吗？”
“女主是不是《黑暗骑士崛起》里的那个猫女……原来叫安妮海瑟薇呀，那我看过，不过只是一半，在妈妈同时用各种电器家里跳闸之前……你不要笑啦。”
“那你为什么没继续看？”
“就没往下看的欲望呗，换个别的类型的，比如讲……讲双胞胎类的？”
“嗯，我想想……首推《情书》，虽然不是双胞胎，但也是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天生一对》？《哈利波特》？额，《大鱼》《千与千寻》？跑偏了，都不是主要角色……你也可以瞅一眼《猎杀星期一》，讲了7个女葫芦娃的故事……”
“服了服了，娄朔勋说起来也是这样一套一套的，什么《改编剧本》《深夜前的五分钟》《孽扣》，也是我没听说过的。名字大部分倒是记住了，但至今未看过。可是我总觉得他推荐的属于黑暗系，当然，我是从这些名字上感觉出来的，片子是没有看过的。不过我倒是喜欢他说的《致命魔术》，看了许多遍。”
真是奇怪，过去和赵时行说过那么多段话，脑海里却单单拣出这一段，在此时此刻此地。
准新娘还在美容室，眼前炭烧咖啡的醇苦气息由弥漫到冷寂，完整的存留了下来，顾绮瑟那双一入秋就变凉的手却越搓越热。她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许多，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林沛怡。
顾绮瑟记得初中有一篇英语课文叫Restaurant science，忘了是八年级还是九年级的了。当年觉得课文写得非常有道理，刺眼的红色、吵闹的音乐、硬皮的座位潜意识里会压迫客人在20分钟内吃完东西离开以便招待更多的客人，所以顾绮瑟曾背得滚瓜烂熟。想着以后有什么难谈的事情就约到快餐店说，痛快、不痛快的，割舍、难割舍的，统统快刀斩乱麻，就在那20分钟内里全部解决。
她试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奏效。
可十多年后的现在，她屁股下的麦色系的沙发柔软舒服，四下里也静悄悄的，不知怎的，她竟能听到自己想要离开此时此刻此地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环境是幌子，她从来都是心魔的手下败将。
或许只是沛怡对朔勋说的客套话，沛怡说和自己关系现在不错的那句话。
不是或许，而是绝对。
连她的结婚对象是谁都不知道，她没说自己也未曾问过，两年间，三年前，六年前，甚至到更久远的九年前的大学毕业旅行，两人的交集也不过是朋友圈里的几声问候，和已经说了好几遍大家有时间一定要聚一聚，却最终没有碰过一次面的交谈。
关系其实没有很好，也没有变坏，只是时间的风沙一次次刮过，只剩下断壁残垣可供念想。
要不现在就逃开吧？在她披上白色婚纱，手捧花束的那一天再见她也不迟？
这时候，和赵时行交谈的这段话偏偏在脑袋里翻涌成海，走不成了，总想问个明白。
转念又懊恼，她来错了地方，不应当先应了沛怡的约，坐在这里干着急，让疑心一步步扩大。应该先找找那家伙的，确定事情的真伪。
手机传来震动。
【小绮什么时候回来】
是许焕烈发来的消息。
【我给你补办生日，而且礼物我已经想好了哟】
【参加完沛怡的婚礼后当天就回去，大大后天吧，哈哈，不过还没订票。】
【我跟她说过了，婚礼没办法去啦】
【你也跟我说过了，生日礼物想好但还没买好是不是，那就不要买了，我不想你浪费钱。】
【傻瓜，我是那种只想不做然后告诉别人的人嘛】
【好像不是。】
【你等一下喔，我这有点事……】
聊天框里的选项知趣地退到一边，再一次的两不相扰。
顾绮瑟突然闻到淡淡的橙香味，下一秒美容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绮瑟，我迟到了。”林沛怡一身白色浴袍，头顶着菠萝包，言笑晏晏的走过来。
她怀里的衣服被举得老高，快到了鼻子底下，一面嗅一面走，仿佛一个不能丢弃的香囊，”侍员失手把小半瓶精油撒到了衣服上，也不能穿着回房间了，你闻闻这味道，我又撒了些，淡淡的，却有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
开场白竟不是多年不见后的寒暄，只是说着刚不久发生的事情。有种错觉，两人刚不久前才见过面。原本两人被时空拉长的距离，一点点，一寸寸，顾绮瑟被林沛怡嘴角温婉的笑容感染，配合地低头去嗅。
“阿嚏!”喷嚏藏不住，顾绮瑟被这浓郁的香味刺的鼻头发痒，可沛怡眉间又不像有开玩笑的神情，她摆摆手，笑道：“我该是对这精油过敏，是橙子精油吧。”
“佛手柑的，不过侍员说它们都属于柑橘那一类的，你瞧，我还把那剩下的精油买下来了。”
“你喜欢这味道？”
“也不算啦，不过才发现这种精油，闻着舒服，要不是它，我估计不会在美容室里睡沉过去，害你在这等。你要知道新娘子总是忙着筹备各项事宜，担心这担心那啦，觉总是睡不好……”
婚前恐惧症？顾绮瑟觉得挂在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进入凋零期了，她心中的疑团快要炸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新郎不应该跟着忙前忙后吗，难道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娶林沛怡为妻吗？
万事不能过早的下定论。
“赵时……”
“走吧，光在这站着啦，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是吗？”
新郎官的名字还没说完，林沛怡笑着拽了拽顾绮瑟的袖口，让她跟着自己走出了美容室。黑砂瓷砌成的走廊，白灼耀眼的顶光，曲曲折折，钢琴乐《Gymnopedie No.1》的音符碰撞，落满一地。顾绮瑟踩着旋律，看着光影在林沛怡的后背上潮涨潮落，迎风里有一丝轻甜的橙香味。
高中时代，每逢下午大课间林沛怡和顾绮瑟会凑到一起吃零食水果，那时的林沛怡不爱剥皮的水果，尤其橘橙这一类：因为黄色的汁液会残留在指甲缝里；因为白色的橘络味道发苦；因为小时候喝雀巢果维橙粉喝伤了；因为看了四季《烦人的橘子》，下不了口。
原因一个接一个地难怼，到最后顾绮瑟也只得独享己橙了。
林沛怡那时爱吃蛇果，几乎每天一个。蛇果底部尖尖的，像颗沾了血的牙齿。一口咬进去，果皮裂开的声音像牙齿刺破血管。不知道别的少女怎么想，如果世上真的存在吸血鬼，顾绮瑟和林沛怡是愿意成为他们的猎物的，那种他们会另眼相待，疼惜着不忍下手的猎物。
可惜的是，吸血鬼身上有一种传染病，人类与之相恋，最后总是献出自己的灵魂，改变自己，选择成为和她的爱人一样的，忌惮阳光的夜间动物。顾绮瑟和林沛怡不喜欢这样，她们希望爱得清醒，爱得独立，爱得自我。
这是当时的她们为数不多想法一致的地方。
爱情易老，时光难捱，三五年不是一辈子。
总是把自己设想得过于潇洒，然后基于此以为能全身而退。不过是两个小傻瓜，未涉红尘的想法。
浅金色的镜门紧闭，电梯还未到达。这里有四部电梯，林沛怡已经按了下行键。顾绮瑟随便挑了一部电梯在门前站定，林沛怡则走来走去，四面镜子都抓不到她的身影。
“是有很多年了。芯姐姐还说时间过得太快了，没想到曾经那个在公交车站等车，还不忘低头做物理题的女生要嫁作人妇了。”
顾绮瑟不知从何问起，只觉得一提起芯姐姐她会变得有勇气一些。芯姐姐远比她果断、大胆，说的话像子弹，射出的子弹不会拐弯。
长痛不如短痛，她会把需要说明的既定事实，像天气预报员播放天气境况的语气一样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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