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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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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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迈着千钧重的步子进了去,院子里静是静的,人却不少。正对着门的主屋敞开着,顾母坐在椅上,阿章大概是担心顾母想不开,守在身前。顾韫辉的房门合得死死的,门口的护卫是个熟脸,平日里颇得顾绍岑的信任,想来是阿章调过来的,怪不得消息还压得密不透风。

顾绍岑让他把门打开,顾韫辉依旧悬在梁上,风灌进去,吹动了尸体上的衣衫,摇摇摆摆像一串坏掉了的风铃。装银票的匣子翻落在地上,散的满地都是。顾绍岑仰首看着他,一道黑色的汗巾橫亘过他的脖颈,遮住了那道剑伤,恍然好像明白了以顾韫辉这样暴烈脾性的人,为什么选择了悬梁自尽这种方式。

“为什么不把人放下来。”顾绍岑说。

护卫站在他身后惴惴道“没有阁主吩咐,属下不敢...”

“放下来。”

那人提心吊胆的上前,手脚麻利的去解梁上的尸体,顾绍岑却没再看他,而是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

天井不大,种满了白色的山栀,收拾的干净整洁,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满院香得不像样子,柔嫩的花瓣在晚风中轻曳。

顾绍岑非常非常年少的时候,还不用到家学中念书,族中年纪相仿的皮小子浑闹,因为这里僻静又没人管束,也有一阵爱在这里嬉戏捉迷藏。那时候顾韫辉还不那么毛刺刺的,他不叫他二少爷,他也还叫他哥哥。一帮子皮猴玩累了,顾韫辉的母亲会为他们炸糕吃,炸的糕又黏又甜,里面是热乎乎的豆沙馅。

顾韫辉的母亲五十有余,青年丧夫中年后独子远游,半生坎坷消磨已让人再联想不起当年被教书匠捧作掌上明珠的姝丽少女,只有眉目间的沉静舒展还有几分当年临窗描花时的气韵。

顾绍岑在距顾母三四步距离的地方跪了下,阿章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他可以不跪,但如果能让顾母好受些,就算挨上几拐杖也没什么。

在祠堂的时候顾母哭得厉害,此刻却只是静静的端坐在椅上,脸上也并无过分伤心的神色。顾绍岑反而有些担忧,害怕是这一日之内远行数年的儿子得而复失,悲恸太过将顾母刺激的失了神志。

正想着是否应该去请夏谨过来,就听得顾母开了口,乍一听,却是不相干的话。

顾母说,她桃李年华嫁给了顾韫辉的父亲,家中原本是不许的,故意将聘礼提了个很高的数目,却订了一个很迫近的期限。没曾想顾韫辉的父亲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东拼西借凑齐了,她的父亲是个古板严苛的读书人,话已经说了出去再不能反悔,又拧不过自己女儿的再三哀求,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她的嫁资丰厚的令人咂舌,古板的教书匠为了彰显自己并不是贪图钱财,几乎将自己的积蓄掏空。只是从此之后,只当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女儿。只是那时她青春少艾,总以为往后还有的是机会求得父亲原谅,没想到一别便是永诀,教书匠死于第二年时疫,那时候她刚刚有了身孕,还在幻想孩子生下来后父亲总会心软,到时候含饴弄孙,阖家共享天伦。待她知晓死讯的时候,人已经下葬了月余,执拗的教书匠至死也不肯再见一面他的独女。更为晴天霹雳的是,隔了没几日便有人蜂拥入家中,搜罗尽细软,她才知当初那笔聘礼钱是借了地下钱庄的债,利上起利,已是一笔了不得的数字。

“于是他同人订了一个赌约,走了一趟镖。”顾母说道,她的声音甚是平稳,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他同那钱庄的少东家赌,喊一趟威武镖,若是他稳妥回来了,前债一笔勾销,若是他没能回来···也是人死债消。”

顾家富埒陶白,自然也难免同镖局打交道,这喊趟子的讲头顾绍岑也略知一二。一般的走镖喊“合吾”,叫仁义镖,走一趟镖跋山涉水,总有些逢桥遇坎的地方,喊“合吾”是卖对方面子,谦虚、讲规矩的意思。与此相反的便是威武镖,和“合吾”不同,威武镖喊得是“以武会友”,是铁铮铮的硬骨头,管你是谁,看手下功夫说话。在别人的地头挑衅别人,没人嫌自己命太长,所以顾绍岑长这么大还没见谁真的喊过威武镖。

也难怪人最后是被抬着回了来。

老妇人的絮絮低语,说到生死离别的时候没有怨怼,鲜少的欢乐时光也不见甜蜜,像是一截快要被烧尽的蜡烛,一生中的喜怒哀乐都燃成了灰,扬在这方寸的院落中。没有谁在乎过,天长日久,也就真的落入了灰尘蛛网,分辨不清了。

顾绍岑跪的挺乖巧,顾母说的也认真,一辈子逆来顺受、寡言少语的妇人说了此生最多的一次话。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自己零落不堪的半生。

从前顾绍岑只觉得天地辽阔,江湖无拘,只有将这大漠孤烟同泽国温柔都一一见过,才称得上不负人生。却未曾想过,无论贩夫走卒还是高宅深锁中的女子,这一生,好与不好,其实都是故事。

只是他们很少说,别人也更少愿听他们说。

夜色四合,顾母像是终于讲累了,整个身子塌下来,陷在交椅里,显得小小的、干瘪而瘦弱。她对依旧跪在地上的顾绍岑笑了笑,显得有些怯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没想到都这样晚了,我失礼了,耽误阁主这么多功夫。”

顾绍岑扶着膝盖起来,想去握一握老妇人垂下来的手,又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只是搭在了椅把上,轻声道“婶娘放心,堂哥的事情我都会料理好,等我遣人将我旁边的屋子收拾好我就来接婶娘,往后我会代堂兄像侍奉母亲一般侍奉您。”

走时仍不放心,索性将阿章留了下来,还格外叮咛需得不错眼珠的陪着,生怕顾母将所有话一说完,心里一松寻了短见。

走出去的时候,天上挂着好一个亮光光脸盆似的大月亮,他手欠的掐了一朵院子里的花,叼在嘴里。

心里难过,身上也没痛快到哪去,敷了药的伤处是热涨涨的,他在药房的时候还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睡了一觉,现在越发头重脚轻起来。到了卫栩住的院子,很干脆的挪不动腿了,往门槛上一坐,背磕在门板上“哐当”好大一声。

顾绍岑想喝酒,还想找卫栩撒撒娇、倒倒苦水,但酒不能喝,除非受的伤不想收口了,至于卫栩,比试完不愿来见他,他很有骨气的决定这回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只是走不动道了,想在这里歇歇脚罢了。

身后的门开了,失去了支撑顾绍岑往后倒,倒在了一双黑色的皂靴上。

仰起头,正好一张月亮似的圆圆脸也挨下来。

赵公子大呼小叫道“岑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嚷得他头更疼了,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说“我还要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烨从赵君瑜背后探出脸来,替他说“师叔要住过去,君瑜就搬回来了。”

赵君瑜兴高采烈的向他扬手里收拾了一半的包袱,道“我要跟谢大哥去藏云玩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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