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
发了半宿的汗,顾绍岑但觉身子爽利许多,天擦亮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看见卫栩已经穿戴好,正靠着一点天光在篦头发。他一支胳膊枕在脑袋下面,懒洋洋的发呆。
卫栩一转头见他兀自在傻乐,放下篦子走过去,坐到床边问“想什么这么好笑。”
他挪了挪,靠到卫栩膝上,笑道“只是想起小时候同父兄参加喜宴,也曾幻想过以后同自己相携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应当是位能与我快意江湖的女侠才是,但以父兄的喜好,多半会为我相一位高门贵女。还曾苦恼过好一阵子。”
卫栩握着他的手,倒没吃味,反而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如果没有拜剑的阴差阳错,他也就回了申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出山了。而为了守剑,顾绍岑势必是会成亲生子延续顾家血脉的,就算日后再相见,也与现在不同。
顾绍岑说完后觉得不对,挠挠头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这一搭。”
卫栩捏了捏他的指尖,截住他道“我知道。”
过了一会,又轻轻补了一句“我很高兴。”
两个人就又都不说话了,耳尖却不约而同泛起红来,显见得是都忆起了昨夜的荒唐。
顾绍岑佯咳了一声,将话岔开道“今夜咱们去藏见我小姑姑。”
昨日在剑阁,顾蘅在他手背上拍了三下又点了下他的鼻尖是他们三人从前偷跑出的暗号,他同卫栩说“从前我爹拘着小姑姑,不许她轻易跨出藏,更不必说是天端阁了,大哥就设了这么个法子。拍几下手就是几更天,点几下鼻尖便是隔上几天,那时候我们年纪都不大,别人也不过是当长辈慈爱小辈,不会起疑。”
卫栩记起那夜藏前见到的白衣女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问道“是因为脸么?”
“不是。”顾绍岑立刻否认道“我爹不让小姑姑见人其实是为了小姑姑好,其实他很疼小姑姑。”
说罢犹豫了一下,方才像下定决心般道“这件事算得上是顾家除了剑阁里那柄祖宗外最大的秘密了,因为并不光彩,瞒得密不透风,知道的人统共也只有我爹、大哥、我和小姑姑四个人。”
顾家有两个顾蘅,三十年前那一位是顾老阁主一母同胞的幼妹,柔柔弱弱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顾家二小姐,顾二小姐谨遵妇道,甚少抛头露面,只待到了年纪便嫁给许下婚约的江左最大的茶商家的三公子。顾蘅年岁小上顾老阁主许多,又因为父母早逝未得多少天伦时光,顾老阁主说是做大哥其实就如同做父亲一般娇养着自己这位妹妹,顾蘅自然心性烂漫,一派天真,加上深闺无聊,看了许多才子佳人的画本子。纰漏也是由此而生,某日顾二小姐留下了一张字条,人连同着屋里的细软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天端阁的一位武师。这样的丑事自然不能让人知道,说来也巧,就当顾老阁主准备对外称幼妹不幸染疾香消玉殒之时,他接到了一封急信,是他结拜义兄廖筠的。
廖家是堪舆世家,世之言青乌必称江南西道廖家。这一辈廖氏一族的当家便是廖筠,廖筠在信中言,自己数月前为人择葬求吉相了一块福地,正是“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俯”,结果自从下葬后这家人却连连出现凶事,如今有意找上门寻衅。廖筠在信中并未指出来人的姓名,只说自己开罪不起,希望顾老阁主能来帮忙调停。然而等顾老阁主搁下手头的事快马加鞭感到廖家时,却只剩一片焦土残垣,和毁了半面脸躲在半壁矮墙后面啃树皮吃的小姑娘。黑不溜丢的小姑娘是廖筠的妹妹,廖家唯一的活口。三十年前她叫廖月晖,三十年后她叫顾蘅。
故事讲完,天色也亮的差不多了。
顾绍岑今日还要去处置顾韫辉发丧之事,虽然昨夜卫栩提出那样的揣测,但他们手头没有真凭实据,还不好贸贸然盖棺定论,正好趁着治丧查探一番。阿章昨日受了惊吓,顾绍岑许她今天不必过来,只管好好歇息。
卫栩看在他可怜兮兮肩上有伤,干脆代劳了阿章的活计。正低着头给他系襟带,抬起头看顾绍岑对着铜镜中的人影笑得一团傻气。
他微微往前蹭了蹭顾绍岑的额角。
顾绍岑问“你做什么。”
卫栩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答“瞧瞧你是不是烧傻了。”
经此一夜,两人间的感情自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虽是相识已久,却有一种奇妙的乍见之欢。卫栩生性内敛,倒不轻易表现在脸上,顾绍岑却是直白得很,找机会便想碰碰对方,连这一时半刻都不愿分开。
卫栩在他身后为他束头发,顾绍岑穷极无聊,便将卫栩垂过来的发梢同自己的绞在一起。卫栩不得配合,几次都束不好,气得上手拍了他一把,将自己的头发从对方手里拽走,终于勉强打了个冠子。
“阿栩,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顾绍岑突发奇想“横竖见过你的人不多,只要换过一身阁里的衣服,再将头发放下来些,保准没人认得出。”
卫栩心里想着胡闹,嘴上却鬼使神差的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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