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1)(1/2)
1
白阳一回家就拿起座机,照着程溢给他留的号码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怒火顺着手涌上来,气的牙齿都咯咯得打颤。白阳紧紧的捏着听筒,又一个字一个字得按了一遍号码,每按一下心就抽搐一下。
刚刚一定是我打错了。但是听筒里还是僵硬的女声中英切换得重复着那句话。
靠靠靠,程溢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白阳的太阳穴一直跳动,他觉得有点眩晕,为什么程溢要耍自己?他刻意隐瞒去向,那么是在躲着谁吗?
也许,我的猜想没错,有人在找他,谁呢?
突然,一簇电流窜过白阳的神经,他冲进房间一脚踢翻了垃圾桶,桶里面的纸屑撒了一地。程溢这些天一直在写什么,他一定留下了痕迹。半夜还不关的灯,纸张的翻动声,换了又换了笔芯,除了这些白阳默默记住的光影,声响,还有这被撕碎的草稿。
“呼。“白阳重重得吐了一口气,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吗?他勾起右嘴角,做出一个自嘲的表情。
同桌,你好残忍啊。
但也只能,提了提裤子,埋头于拼凑碎片中。
夜幕渐渐笼罩上来,白阳的影子模糊在地板与暖色调的灯光里。程溢的写的东西很奇怪,有的地方画的猪头,有的地方是一个个杂乱的圈,写了字也被他涂黑了,看不出来原先记得是什么。纸屑被一点点拼凑,但白阳的耐心却在一点点瓦解。现在手里这份,好像是白纸,上面干干净净得没有一点墨迹,白阳压着心底翻滚的燥气,寻找其他吻合的碎片。
突然,门铃响了,白阳吓了一跳,他艰难得站起来,腿已经麻的没了知觉,每走一步都越来越酸痛。
“嘶,,,好疼.“但是门铃按按的节奏越来越快,那个人似乎很着急。
白阳痛苦不堪地蹭到门口,打开了门,对上姐姐白棠棠那张不耐烦的脸。
“我就出门没一个月呢,弟弟腿就瘸了?“白棠棠肩上扛着个巨大个登山包,说话间就把这个累赘扔到沙发上。
“累死了,一个月走完了川藏线,去的时候没事儿,回来经过稻城亚丁遇到暴风雪,你姐姐差点喂秃鹫。“白棠棠是个自由职业者,她在家里就像个客人,还是个没礼貌的客人,总是说走就走。她一边跟弟弟吐槽旅行,一边开始收拾。挽起披肩的长发,露出稍稍冻伤的脸。五官十分有棱角,看来这次出行确实吃了点苦,脸上的婴儿肥都掉了,颧骨变得明显。那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但多了一些精明。白棠棠谈不上是大美女,但也是在人群里一眼望去,让人忘不了的一类。搭配上脸颊旁泛红的冻伤,整个人还更加有魅力了,灵动的气质里增加了故事感。
“对了,你那位同学呢?到底是何方神圣,带出来给我瞧瞧。“说完她低了低头,在鞋柜前找到了一双男士拖鞋,耳旁垂下一小撮碎发,遮挡住了侧颜的眼睛。
“走了。“大腿的肌肉还在隐隐地抽动,白阳站着没有动,稍稍仰着头,看着姐姐。
但白棠棠并没有很吃惊,她抬起头,甩开了眼前的那一撮头发,面无表情地回了句:“走了啊。”眼睛却看着白阳房间的方向,瞳孔里倒映着房间里孤寂的灯光。
姐弟两陷入了沉默。白阳看姐姐突然不说话了,在心里猜测她可能是旅行太累了。
他想着在风雪夜里穿行的姐姐,莫名回忆起那天也是在寒冷的冬夜里,瑟瑟发抖,孤独无助的程溢。姐姐有家可回,但程溢此后就只能孤身一人。白阳越想心里越闷,他转身去房间里继续整理纸屑,那东西他已经没抱期待了。但是,就像悬崖边求生的人,这跟唯一的绳索,拉过来的就算是空荡荡,他手里也能留下摩擦的印记,和一根粗糙的绳子。
白阳盯着面前的一块纸片,上面画着几条杂乱的线条,他没有找到其它匹配的部分,干巴巴地望着其他被揉成一堆的纸屑和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心里有些着急,不一会儿,白棠棠进来了,她没有敲门,进来时的风吹动了纸屑,白阳赶忙扑到地上用手围住这些迷失的碎片,姐姐弯下腰,盯着白阳完成的一张张“作品”。
“你也够无聊的,高三压力不够大?”
“不用你管。”白阳转了转脖子,眯了眯眼睛,继续手里的“工程”。
“我一眼就瞧见了,这张在这儿呢。”白棠棠说着,左右手分别拾起了白阳脚边的两块碎片,拼到了地上那张残缺的纸上,连贯的线条出现在了纸面上,图案变得完整了一些,白阳伸长脖子,微蹙眉毛,想辨认出线条组成的是什么东西。
姐姐站了起来,她没有准备继续帮这个忙了。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但并没走开,而是背在门后,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在思考着什么。时间慢慢过去,门后的白阳找到了这张纸缺少的最后一块碎片,他看懂了。同时,白棠棠想到了答案,她睁开了眼,笃定,却带着尖锐,姐弟俩一个房里一个房外,都对自己轻声说了句:“1013。“
2
在南方城市,冬天已经接近尾声了,冷空气的势头已经萎靡。大地透着一股想要冲破什么的欲望,草想要冲破土地,河水想要翻滚,乌云们聚到一起,酝酿着一场喧闹。整个锦州却异常安静,人们说话都不自觉降低了音量,这个城市,等待着一场革变的春雨。
程溢租了一间房子,是一个很简单的单身公寓,室内没有多余装饰,只有生活必须用的家具。电器都是齐全的,看不出来有人住过,连冰箱的塑封膜都没有撕开。他发现了打扫的工具,于是就用着清理了一番。
其实只需要擦干净灰尘就行。这个地方就像完美的犯罪现场。程溢在心里这么想着。
锦州比不上江城的繁华,但是空气好很多,就算是长期密封的房间,打开窗户,马上就能闻到令人舒畅的清新空气。是雨露,嫩草,湿软的泥土和少年的汗水,沁人心脾,给不安的神经上了麻醉剂。
清理完,程溢躺到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微微用力,酸痛带来的快感很快盖过了沉甸甸的睡意。他翻了个身,打开了身边的书包,找出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袋子鼓鼓的,塞满了东西,程溢提起它的“尾巴”,顺着已经撕开的袋口,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那张身份证,一张银行卡,一封信,还有程溢在这些天在白阳家里写的东西。
他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翻看那些手记,这上面记录着他最清晰的记忆,。他把一家三口的一言一行,都写了出来。
因为害怕时间流逝,自己的记忆会模糊甚至被一次次重复的回想而改编。自己唯独拥有的这点记忆,一定要留下来。这些描写的时间跨度很大,他小时候的记忆是片断的,妈妈的一两句话,一个小动作,而长大以后的却是连续的放大镜,青春期里,会给记忆蒙上虚幻的想象。
“我叫程溢,我爸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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