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2)(1/2)
一团浓烟突然冲破窗户,玻璃化作瓢泼的大雨砸向围观的人群,他们仓皇的逃窜,像一群被恐惧追捕的老鼠。鳞次栉比的楼房融化在在赤红的火光里,看上去像梵高的油画,摇摇欲坠。一个少年站在那栋楼房的顶层,他看着脚下呼啸而来的黑色烟雾,爆炸产生的冲浪掀起他的衣角。
下面是什么?是海吗?用硫化物做的海?
“跳下去。”少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会死。”
“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我活着是个秘密?”
“我们这种人,活着和死都是秘密。”
“我们?”
少年转过身,在发疯的碎片和癫狂的火花之间,一个黑影慢慢向他靠近。那个怪物从身体里伸出一双黑爪,上面布满卷曲的黑毛,少年被吓得失神,没法躲开,一下子被掐住了喉咙。
“我帮你啊。”说完,怪物把他扔出了楼顶。
燃烧的大楼像一个愤怒的野兽,那些窗户就是释放哀嚎的毛孔,少年看到自己的皮肤开始被窗户里的热浪吞噬,一层层被烧掉,露出残留着一丝殷红鲜血的白骨。少年搅动着四肢,在浓烟中嘶吼着。
“不要!”
程溢睁开眼,他的冷汗渗透了试卷。化学方程式沁成了一团。
“九点了。”程溢看了眼钟,起身开始收拾。
收拾干什么呢?我又无事可做。程溢一边洗漱,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内双的眼睛卧在深邃的眉骨下,鼻子高挺,配上这张消瘦的脸,太久没理的凌乱头发,“真像个混混。”程道源以前总会冷不丁地突然说一句。
听起来跟玩笑一样。要是程溢老实巴交还好,可他养的这个崽子越来越像狼狗了,长像也越来越看不顺眼。是帅也好,是酷也好,不是自己生的都是垃圾,程道源开着让他自己解气的玩笑,而程溢总是默不作声,听在心里。
等收拾好了,混混靠在阳台上,感受锦州娇憨的春意。江城这会儿应该还在那头儿跟冬天死磕,这里已经是初春了啊。一只滑翔机从银杏树刚发嫩芽的枝叶间掠过,伴着一阵蜂鸣,留下一条苍穹顶一样美丽的弧线,好像把时间静静拉长了,程溢感受到胸中又一声呐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像呼进的不是空气而是一股虚空。突然产生了想要吸烟的念头,也算是给自己找个事情做吧。程溢如释重负,拿了钱下楼去找商店。
这条街区很安静,人很少,只有几只黄狗懒洋洋的摊在路边,看到程溢,对他甩了两下尾巴。狗总是乐于讨好,对一面之缘的人也是如此。程溢想着等下给它们捎跟火腿肠。一转弯,出现了家便利店。程溢这是第一次买烟,在走了进去之前清了清嗓子。店员是个小姑娘,二十出头,扎着两根一丝不苟的马尾,看到程溢进来,立刻挺直了腰板,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她看到程溢,愣了下,马上抿起嘴,低下头,脸颊烧起一丝红色。
程溢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进柜台,隔着玻璃板看着下面一排排被五颜六色包装盒裹着的香烟,可是香烟是哑巴,在他和尼古丁之间好像生出了一个山崖的沉默。
店员知道他在选烟,偷偷瞟着程溢。长得很帅啊,为什么要抽烟呢?就如大部分小姑娘一样,她习惯察“烟”观色,在心里暗自挣扎了一番,感到有些失落。程溢确浑然不觉自己刚被一个异性打分了,一个中年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姐,拿包紫云烟。”这个中年男人很高,虽然穿了外套,但也能感受到身体坚实的肌肉,丝毫没有中年男人发福的油腻感。他说着往桌上压了张五十,一只手搭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扣在腰间。程溢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给他熟悉的感觉,似乎他见过。可是,想不起来了。
店员像被男人的气场震到了,用双手把找零捧给他。男人接了钱转身准备走,没踏出一步,定住了,回头仔细地瞧着程溢。
程溢被他盯着很不舒服,想到自己在买烟,心底憋着点干坏事被家长抓了的心虚,一想自己没家长了,又理直气壮起来。
“您看我干什么?”
男人听了,竟破开了一个笑,眼角生出一群褶子。“你跟一个人很像。”
“搭讪吗?”程溢不知道这种羞耻的话是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就觉得自己吐出了一快婴儿尿布,很觉得丢脸。
“怼起人来也一模一样,你叫什么?”
“谢澄。”
男人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程溢的眼睛,那个眼神里好像盛着一杯等待了很久的清酒,程溢觉得自己像端坐在竹林里等待着品尝。
7
刚刚是告诉了一个陌生人自己的,名字吗?
程溢被自己毫无警惕的意识惊到了,同样吃惊的还有目击了一切的店员。他们一起等待着中年男人的反应。男人的眼眶渐渐有点泛红,他一只手搭在程溢的肩上,把他带了出去。程溢能感受到他肩膀的宽厚,没有抵抗,因为无端产生了稀有的安全感。
“小子,我叫谢白焰。”
男人熟练地打开烟盒,点燃了一支。他说完吸了一口,漫漫吐出一串白烟,一阵风吹过,摇醒了路边的榕树,白烟被吹散在他们苦涩而短暂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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