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1/2）

月华澹澹, 长风浩浩。

阿芙的身体仅凭两手着力, 悬在空中上下无依，而前一刻昭郡主救了疲软力尽的她, 后一刻却告诉她，“我不太想救你。”

昭郡主是个和深闺女子们风情不一样的美人, 面孔隐在晦暗的夜色之中，一双眼冷漠锐利，如同暗处伏杀猎物的猎豹。

阿芙命悬一线，咬住自己的舌尖按捺慌张，神思清明之中, 她看了眼自己垂挂的高度, 心中暗暗以自己的身高估量一番，继而用脚尖轻轻地试探。

——探到了，石头砌筑的外墙上的拳头大的孔洞，那是留仙台下的基座中, 用来通风的孔洞。

阿芙悄悄地将一只脚卡进去，为了不使昭郡主起疑, 没有将力量落在脚尖上。

“你喜欢他吗？”

这时, 阿芙听昭郡主问了一句。

没头没脑，阿芙也知道问的是薛青怀。

阿芙想起了万寿节的时候, 在屋顶上与她遥遥相望身影，想起了那一盏通透明亮的琉璃灯。

“喜欢。”阿芙的语气十分肯定。

长风飒飒, 这声音其实不大, 但有些人偏就耳力很好, 比如行到楼梯口处的薛青怀。

“我救你起来，你离开他，好不好？”

阿芙听到这句话，不由打量昭郡主的神色，昭郡主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她似乎并不是真的想杀自己。

反而是初见时英气勃发的眉目，此时泛着自苦的愁意。

阿芙长叹一口气，不等她说话，便听到昭郡主忽然大声道：“你不许过来！”

“好，听你的，桐姐姐。”是薛青怀的声音。

昭郡主看看手中拉着的姑娘，又看看面上看着淡然的薛青怀，以她和薛青怀从小一起长大，薛青怀哪里能骗过她？他的手指早已紧紧蜷缩，其实心如油煎吧。

“不如做个选择……”昭郡主声线稳而冷，道：“救阿芙上来，或者放弃皇位。”

这话并非狂言，李家握着先帝的血书，掌着北境的兵权，若薛青怀当真要为帝称皇，李家是一笔不可或缺的助力。

昭郡主这话是对着薛青怀说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阿芙，然而阿芙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慌张，似乎心中已经笃定了答案，昭郡主不由微眯了眼。

阿芙的确不慌，她相信薛青怀会选她，不是自信薛青怀对她情根深种，却是深知以薛青怀为人，将家人亲情看得极重，今时若昭郡主捏着性命的是薛柏文、薛老爷子亦或是小谢氏，薛青怀也一样会这般选择。

果然，阿芙听到薛青怀道：“救阿芙。”

“也是，我祖父早就问过你了。”昭郡主自失地一笑，手上使力，一把将阿芙拉上了留仙台，再一推，便将阿芙攘进了薛青怀的怀中。

“算了，没意思，不跟你开玩笑了。”昭郡主一边沿着楼梯往下，一边愤愤，“小时候还说要娶我呢，没良心的，挨千刀的，骗子！”

说是说过，但那个时候才几岁，薛青怀打小近不得除了襁褓婴孩和耄耋老妇以外的女子身边，那时候就只有昭郡主是个例外，而且昭郡主和他同龄不说，还能上树、会骑马，少有孩子比她更会折腾。

过了十岁以后，薛青怀知晓男女之别，就不再瞎说那些话了。那时候昭郡主也不知为着甚，渐渐地待他也不如从前亲密，反倒是昭郡主的弟弟邢林和薛青怀、宋溪亭熟起来。

昭郡主骂骂咧咧看似随性，阿芙却在被她拉起来时，看到她眼角滑过了一滴泪。

其实说起来，今夜若无昭郡主，阿芙早已从留仙台上摔下去，昭郡主惊吓了阿芙一番，但多半并非真心要置阿芙于死地，而且从结果上来看，到底是救了阿芙。

阿芙默然无语，这样的女子骄傲不输男儿，那些昭郡主不愿意展露的软弱，她也没有资格宣之于口。

夜风穿过留仙台，举目望去，宫中不少地方起了火势，夜色之中刀兵交接声、厮杀呐喊声不绝，天高地远，高台遗世独立。

“阿芙……”薛青怀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缱绻缠绵，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患得患失。

阿芙应了一声，主动抱住了他。

他先是僵了一瞬，立时就长臂舒展，将阿芙紧紧地按进自己怀中，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

昭郡主站在宫道上仰望耸立在夜空中的留仙台，看不清上面的人，但能想见上面的情形。心中满是怅惘和遗憾，明明她先喜欢他，但也是她自己先退缩的。

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排兵演阵，昭郡主从小都天赋卓绝，祖父与父亲便也不在意她的女儿身，什么都倾囊相授。十二岁那年，昭郡主偷听到父亲与祖父的谈话，知道了薛青怀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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