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寻劫(1/2)
雷柏的粉丝们最近很是受宠若惊,因为这大半个月以来,老年主播大伯的上播时间越来越早,直播时长越来越稳定,就连直播时开玩笑的次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换做以前,雷柏顶多在游戏间隙讲讲操作和出装,现在甚至还会在等排位的时候和弹幕闲聊一阵儿。
粉丝问:“大伯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雷柏答:“是,和你。”
粉丝:“……”并不忍心告诉老年主播这个套路已经过时很久了。
进入新赛季,粉丝又问:“大伯现在不接代练了吗?”
雷柏答:“嗯。”
粉丝很担心:“是三次元出什么事了吗?”
雷柏平静否认:“没,是因为申请到低保了。”
粉丝:“……”
“伯伯,有点紧张感好吗,马上就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了!”
雷柏在团战中看了一眼弹幕,心不在焉道:“这不挺好?祝贺祝贺。”
粉丝感到害怕,弹幕一时全是那路人皆知的十二个二字词语和那熟悉的续命加法。
谢彦头回发现,逗粉丝原来是挺好玩儿的一件事,看见弹幕笑他也会想要跟着笑,仿佛这样就能够弥补因自己的懦弱而产生的微妙的愧疚。
过去他有让MyGun消失的勇气,如今有能让MyGun重生的勇气,可他自始至终难以拥有让大家知道“雷柏也是MyGun”这件事的勇气。
一方面,利益让他暂时无法开口,他需要生活;另一方面,他希望,起码自己的这部分可以被毫无芥蒂地寄予信任。
即使这份信任只是空中楼阁,即使这份信任在她们看来只是善意的一次普通播撒,无足轻重,亦称不上是付出。但对于谢彦来讲,这已经是从漫长黑暗的人生甬道尽头照进来的日光,一束便十分足够。
他要赶在日光消弭之前,使自己能够再次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可状态不再巅峰难回,时过境迁,要成为过去那个“天才”MyGun谈何容易。
他按照自己以前在WW青训队时的训练章程给自己制订了新的作息表:中午十二点前起床,一点准时上机打SOTD,四点上播,十一点下播,下播之后再练五个小时,六点睡觉。
并不是不缺钱,当然也不是要啃低保,他不接代练只是因为没有了多余的时间。
他将自己的生活需求降到最低,每天只吃一桶泡面一根火腿肠,以此保证自己不会饿死。就连固定抽了近两年的香烟,他都换成了价格便宜了近一半的烂牌子。
上周王大明来看望他,见他换了口味还很好奇,不见外地点了一根想试,结果刚吸第一口就被呛到涕泗横流。
“卧……咳咳……槽!”他一边咳一边骂,“你喜欢这个味道?!咳咳咳咳,你怎么不直接在家烧香啊?!“
谢彦八风不动,还在等排位:“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对了。”
王大明嫌弃到想直接人道毁灭这根才刚开始燃烧自己生命的香烟,结果对着面前这个烟头几乎能开出花儿的烟灰缸,他实在找不到空地方下手。
“操。”
最后他恨恨地扔地砖上踩灭了。
谢彦乜他一眼,说:“舔干净。”
“舔你你信不信?”王大明伸长舌头就作势要往他胳膊上舔。
谢彦拿左手掌根抵住他额头把他往后推:“不愧是属狗的。”
“错!”王大明从他小臂上支起脑袋,羞涩地眨眨眼睛,“我是属于你的。”
“……哦。”谢彦冷漠地转过头重新看向屏幕,选好人物后才说,“那我属于恶心你。”
“雷柏哥哥怎么说话呢?”王大明把折叠椅拖近一步,凑到他身边,又拿食指和中指的第二关节敲了敲烟灰缸的边沿,“看看,没有我,你过得这叫什么日子?!”
谢彦忙着发育没接他的茬。
王大明见他沉默似乎恍然大悟,语重心长道:“谢彦,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别理网上那些四肢只长了两只手五官只长了一张嘴的人。”他拿起烟灰缸,起身走到书房角落的垃圾桶边,把一堆或新或旧的烟头倒进去,“没必要,真没必要。”
然后他走回来,重新坐下:“趁现在‘麦枪回归’还有热度,该澄清澄清,该卖惨就卖惨。在这儿拼命打积分骂你的人就会少了吗?”
说来话长,谢彦懒得阐述自己这段时间里剧烈变化的内心活动,他认为在做出抉择后,去倾诉如何做出这项抉择都是多此一举。所以他还是很平静:“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你就去卖。”
王大明见他顺着说了下去,以为他的拼命真是因为听了那些轱辘话,便坐回来,娇嗔地拍了他胳膊一把:“死鬼,说什么呢!你才去卖,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一个美娇娥。”
谢彦被他这一捶打断了操作,眼带冷意地睨他:“老王,你不去演画皮可惜了。”
王大明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吧!我也觉得我和坤哥特别配!”
话题顿时被带得更偏了。
谢彦实在不想再搭理他:“没长脸就去揭个皮戴着,在这儿秀什么呢?”
“哥哥这不是关心你嘛!”王大明夸张地啧了一声,“你门口那堆空水瓶和方便面桶我还没说呢,我看你这腿是不想要了?”
谢彦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径直把还绑着绷带的右腿从桌子下抬起来放到了王大明的腿上:“嗯,不要了,你拿了赶快滚。”
王大明愣了半晌,直直地盯着他的侧脸,方才还活色生香的神情立时就消散了。
他柔情不再地把谢彦的伤腿粗暴地推下去,然后便腾地站了起来。
“行,我滚。”
折叠椅出于惯性向后粗暴地一划,和地砖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但王大明没有任何要扶一把的意思,仍大步流星地朝书房门口走。
谢彦反应迅速地用了点儿力才没让脚后跟直接磕地上,他抬起头正想开嗓再嚷两句:“你……”
下一秒却瞧见王大明似是出神地停在书房门口还没走。
他垂着头,手按在门把上迟迟未动作。没过多久,谢彦听见他说:“有时候我宁愿你真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话罢,他便不再犹豫,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谢彦依旧望着书房门口。
他听见客厅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王大明的身影从半开的书房门前掠过后,便是一串迈向玄关的脚步声、鞋柜开合的声音,门锁被扭开的声音。
直到外面防盗门咔嚓响完,谢彦才被电脑音箱里传来的他已阵亡的提示音给叫回神。
他从仍半开着的门页上收回视线,双目深邃地点开死亡回放记住了对面那两个在不知不觉中铸下大错的ADC和辅助。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七分钟内,敌方ADC和辅助只要一进野区,头像就会变成黑白色。
胜利易如反掌,结算完成后,谢彦下意识去摸烟,打开烟盒的一瞬间王大明气冲冲走掉的样子却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谢彦轻叹一口气,放下烟盒,抬起双手抹了把脸。
他算了算,距上回以这种语气和王大明说“滚”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时他刚从只谈梦想的神坛跌落进生活的油烟中,摔得灰头土脸遍体鳞伤。未来似乎再无指望,所以他终日茶饭不思只酗酒酗烟。
王大明看不下去,不厌其烦地来开导他:“谢彦,你这样就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了啊。既然还想打,那就接着打呗,这些事算什么?职业打不了还可以打业余,我新签的那个平台就挺不错,你考虑考虑?”
而他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滚”。
现在谢彦终于明白那天刘易为什么会愤怒到恨不得撕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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