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阵（1/2）
秋分那天庆江迎来第一次降温，冯晓骑电瓶车上下班都不得不多穿一件冲锋衣防风。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晃眼以为他是送外卖的，在值班亭里把大喝一声拦下了他：“诶！外卖进来要登记的哈！”
冯晓侧过头冲横眉冷对的大爷尴尬一笑：“我是住2栋的。”
大爷扶正眼镜定眼瞅了瞅，严厉的神色立马消散了，颇不好意思地赔了个笑：“哦哦，主要是你这个黄衣裳……我认得到你，认得到你！”
冯晓回眸望到后面另一辆电瓶车也是要往小区门口来的样子，为不堵道，他礼貌地应了一声就准备赶回去做饭。结果车屁股刚绕过值班亭，他又被想起什么的大爷叫住了：“等一哈等一哈！”
冯晓只得又拐到路边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保安大爷眯着眼在值班亭一角的快递山里翻翻捡捡，一边翻捡还一边呢喃：“2栋的去哪儿了？”
他不作声地耐心等了会儿，大爷总算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份薄薄的信件，抬着眼镜眯着眼对了遍名字才终于放心似地走出来，把信件递到他眼前。
冯晓起初以为是远在沿海打工的大姐冯兰寄来的什么挂号信，转念想到她以往寄来的多是庆江少见的热带水果哪寄过什么信，更何况新家的地址他也只说在安平区没给过具体地址，这疑惑就又更上一层。
“我最近没在网上买过东西啊……”他一边说一边接过信件。
低头一看，快递单上收件人那栏赫然写着谢彦的名字。
冯晓不解地抬起头，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保安大爷倒先一步解释开了：“这都是上周来的了，只写了2栋没写是几号，我又不好挨个去敲门，等这么久都没等到人来领。”
大爷拿食指点了点信件上的名字：“小伙子你看哈你认得到他不？”
冯晓心说巧了，还真认得到。
“要是认得到就帮忙说一声。”大爷凑近了点，紧接着避讳似地压低了声音，“别在屋头出了啥子事都没人晓得，去年9栋就有个自己住的老太婆，心肌梗塞昏了，你说关起门哪个能晓得？”
大爷皱紧眉头，唏嘘道：“等她女儿感觉到不对头跑来看，哎，人都臭了！救护车来了有啥子用？”
冯晓手心微微发汗，他不是没看过类似的新闻，但从电视、手机上听闻始终隔着一层侥幸和淡漠，与得知自己身边确凿发生过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就像风雪天，窝在被窝里总还能安之若素，不到门窗破开的时候是不会想着要加衣的。
他脑中一时空白，不知该回答些什么才显得合适，最后心中唯一剩下的竟然是：我得赶快回去做饭。
“我认识他，他就住我对面。”他略显急切地把信件放进车头前的框里，抬起一只脚作势要走，“应该是出远门了吧……我待会儿去看看。谢谢大爷，没什么事儿我先回了。”
大爷一听他认识这谢彦，挺庆幸地连连点头，最后还不忘热心肠地提点：“邻居就是要多照应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冯晓颔首，笑着说了声是。
把菜放回家后，他如约拿着信件去敲对面的门。
谢彦今天的训练不太顺利，结束得比平常晚，近六点才上播。这会儿打开直播助手，刚设置上“直播吃糟辣炒饭”的题目他就听见门响。
有段时间没吃外卖，谢彦不知道送餐速度竟可以进化到十分钟内送达，不是预计要四十一分钟吗？！
他看了眼左上角的观看人数，还没什么人进来，于是懒得再关调好的麦克和摄像头，抓了抓头发就单脚跳着去开门。结果迎来的并不是外卖小哥，而是穿得像外卖小哥的对门儿邻居。
自月初在楼道里简单认识后，两人再没打过照面，这会儿猛地对上都有点愣。
谢彦看面前的冯晓目露讶色，突然想起自己仗着不出门已经快一周多没刮过胡子了。脸上的淤青好不容易散得不见影，这会儿下巴上却又爬满胡茬，谢彦都觉得有点对不住邻居的眼。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有什么事吗？“
“哦……哦！”冯晓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很不礼貌地一直盯着人看，现下也挺尴尬，赶忙把信件拿起来说正事，“回来的时候门口的大爷托我带给你，说一直没等到你去取。”
谢彦接过来：“我的信？”
这个年代社交软件如此发达，平邮信件是信用卡催款单的可能性倒更高一点。
可他最近过得宛如苦行僧，根本没有任何贷款消费，难不成又是诅咒信？
谢彦仔细看了看快递单，这才发现寄件人是他读成教院时的班长。
他放下心，不动声色地将习惯性的恐惧收敛好，也没有立即要拆的意思，向冯晓道了谢就回身直接把信放在鞋柜上晾着。
冯晓跟着他的动作看向鞋柜，这才发现鞋柜靠门口这边的地上放了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耷拉下来的袋口露出小半个空的方便面碗。
看起来这阵子吃了不少。
谢彦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心里着急直播的事，回头见他一副还有话要说的神情，就维持着笑意直接问：“还有什么事吗？”
冯晓清清嗓子，用目光指了指他还缠着绷带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吃点营养的才会好比较快。”
谢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话题是怎么跳到这儿来的。
他掌着门，不悦地往鞋柜方向挡了挡。然而当他想起中旬时王大明气冲冲走掉的样子，又突然觉出自己的幼稚和不必要的防备来，便又重新站直了身子。
心理活动几经变化，还没等他斟酌好如何该感谢冯晓的善意，冯晓已经提出了邀请。
“我今天买了鱼，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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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门对门，户型一模一样，但谢彦看着这套同自己家方向相反的房子，只觉得陌生。
他的客厅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视柜，只有沙发和茶几。沙发是房东留下来的三人座布艺沙发，原本还有张单人的，年初被房东拉去他新开的民宿里充数，就只剩下那一长条沙发孤零零地伫立在向光的客厅里。
而且他平常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卧室，基本不怎么在客厅活动，现在就连吃饭也是在电脑面前吃，似乎餐桌都成了多余，因此他从未觉得光秃秃的电视墙和寥落的布置有什么不妥。
直到走进对面这户人家。
沙发正对着液晶电视，虽说是冰凉又老气的木质，却放着光看一眼就想让人上手揉揉的浅褐色软垫和枕头；茶几也铺着同色桌布，上面零零散散摆着电视遥控器、水壶水杯和一盒抽纸，抽纸旁的小盘子里还装了两个暗淡的苹果和一个即将蔫掉的橙子。
冯晓把煮好的鱼汤端上餐桌，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茶几上，连忙说：“最近太忙都没怎么收拾，有点乱。”
谢彦腿还没痊愈不好帮忙，便只回头笑了笑：“我觉得挺好的，看着很温馨。”
冯晓闻言客气道：“那是你还没看卧室。两个人住东西多，都堆在里面呢。”
他绕开餐桌，走到欧笑轲房间前，推开门后侧身看向谢彦：“这是笑笑房间。”
谢彦走到房门口，只见两个大纸箱重叠着放在床对角的墙边。
“都是他的专业书和他以前拿过的奖，实在没地方放——”冯晓说到这儿才想起来谢彦还不知道笑笑的职业，这样说容易被误会成炫耀，便收住话锋补上简单解释，“笑笑是下围棋的，学了很多年。”
似乎更加生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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