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1/2)
程恩一条人在偌大的师门里,过上了喜闻乐见颐养天年的散漫生活。搬个小板凳到山门口晒太阳,数一数今日又吹了几阵秋风,就能混上一天。他掰着指头算凶吉,每天得出的结论都是:宜双眼放空,宜发霉长蘑菇,宜练习龟吸、吐纳,不宜思考,不宜劳作,不宜动弹。
宛若咸鱼,咸鱼真好。
这么几周过下来,程道士心如止水。那一点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因何而起,压在心底的歇斯底里,渐渐被日落晨光洗涤干净。
澄澈空明。
心如止水的同时,日子过得久了,程道士逐渐失去光泽。简而言之,就是太无聊了浑身不自在。道士程开始用脚趾头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着思考着,就很想搞事情。
所以,程道士先是下了厨房,美其名曰练习厨艺,做了几桌子自己绝对不会吃的饭菜。然后上上下下给其实很整洁的师门做大扫除,爬来爬去给树木除虫,给师门里的老树做防护过冬。
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程恩就随手翻出一块木头,用刻刀一点一点耐心地雕刻了起来。他实在是太喜欢雕木头啦,每次都能不亦乐乎地玩上三天三夜,奈何手抽。
沉浸在木头的世界里,程恩手里的木桩从不像船的船,变成歪了的瓜,变成裂了的枣,再变成了小苍蝇,最后变成木屑,一块木头寿终正寝。
程恩心满意足地拍开自己身上的木头屑,找了些药抹了抹手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刀痕。看了看周围的满目秋色,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郊游。
程道士叼着草,喜滋滋地下了山,龙虎山一日游一人团组队成功。
萧萧山间风,泠泠积石溪。秋高气爽,落华红树。程恩沿着山流,踏石头踏得欢喜,不知不觉就到了仙子岩。
杨家被收刮干净,里面的宝物奚数送入国库,整个天师派都有朝廷的重兵把守,算的上是清净的龙虎山唯一还热闹地方了。
那日冲进天师派的时候,程恩留了数不清的符篆在外自由行动,便独自进了阙廷。他是不知那些黄符霸道狂拽,成精似的,把外头搅得鸡飞蛋打暗无天日,亏得彭将军来得早,收拾了残局。后来也是听彭越说,他们在天师派的灵枢殿,还擒住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听闻是天师派师叔一类的人物,早已隐居幕后。只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杨老坐在东面的一间居室里,双手合十。他不知跟谁打了一架,身上全是刀伤,胸口早已中了一剑,竟是直接作古了。
他原本还想要进阙廷看一看,奈何阙廷的那座小山坡守卫特别森严。虽然也不是没有办法,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在附近的山林中踱步。
在阙廷旁的云杉林里随心而行,忽然飘起了秋雨,淅淅沥沥。林红满山遍野,只这一处云杉林翠绿着,湿叶混着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暮色四合,程恩在林子里找到一处小亭子避雨,踩着石阶,凉风拂过。那处小亭子却站着一个人。
不,是一个仙。
那仙一袭白衣,绝代风华,沾了雨星不知。暮色下程恩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那仙有着世界上顶好看的眼睛,幽深的无波无澜。他发间的木簪子是程道士在集市上挑的,上面有一朵小小的兰花。
程恩用手遮着头顶,飞快的走过去,蓦然道:“仙君?”
接连喊了许多声,雁殊却依旧维持着微微低头神离的状态,没有反应。程恩走上前去,抓起雁殊的手,才发觉那双一向温热的手变得冰凉,这是站了多久?
程恩摇了摇置身世外的仙君,也不知过了许久,他才把雁殊摇醒。
只见仙君缓缓回过神,两人慢慢地地对上了眼睛。
程恩心头一颤,仙君眼里隔着一层水雾,辨不得表情。雁殊把人往前一拉,慢慢抓紧了程恩的手臂。
程恩有许多问题想问,比如说,为什么在此处?为什么不回天庭?在这里做什么?
程恩问不出口,因为很快,他就被人堵住了嘴唇。
掠夺、交缠、相融。
雁殊一手拽着程恩的双手,往他头顶提去,一手擒着他的脖子。两人齐齐跌倒,程道士躺在地上,湿淋淋毛茸茸的杉叶划过了他的脸颊,耳边有虫鸣。
程恩睁大了眼睛。
雁殊不管不顾,亲了啃了,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攻势愈猛。
程恩后知后觉老脸发烫,偏过头稍稍躲开了一些。雁殊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卷起程恩的嘴角,双额相抵。
缓了缓,一人一仙都不觉有一丝的暧昧和难堪。万籁此都寂,程道士心神一下子安定了,看着雁殊仙君慢慢支起身。
雁殊在看着他,眼里有血丝。
被人久久凝视的程道士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撇了撇头,瞧见天边有一点点月亮。他们这个姿势很暧昧,也很危险,程恩想要开口讲些别的,雁殊便道:“你来了。”声音微哑。
程恩转过头去,唔了一声。
两人相互追逐又吻了一阵。雁殊把头隔在程恩的肩窝里,环住程道士的腰,时不时咬一咬他的脖子。
天上婵娟,林间月霜。程恩仰着看天,方才那场雨悄悄停了,他们这样在草地上不知滚了多久,闭眼睁眼间,日光熹微,山间鸟鸣。
程神棍断袖断得很是彻底。
他浑身酥软地醒过来时,痕迹遍体,身上有些地方还是火辣辣的。雁殊跟他靠得很近,呼吸微微地落在小道士的耳边,环着他的肩头和腰身阖眼。仙君的眉睫程恩能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呼吸一滞。
程恩有些苦恼。不计较主宾的话,他把人家雁殊仙君给上了。
虽然自家师父一直怂恿程恩找个贴心的小娘子,可惜程恩打从心底里认为道士合该清心寡欲,好好修仙,压根没想过自己有夫妻同心,亦或是夫夫携手的一天。如今,才一天的功夫,程道士的节操连带贞操,一起消失在大山里。
这还不是最坏的,细细地回想前因后果、事情经过之后,程恩面红耳赤地发现,自己不仅仅是个断袖,还是一个可耻的颜控断袖。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有龙阳的癖好,常年住在山里,见得人虽少,但以往遇到一些神采飞扬的女子,总会抱着欣赏的心态看多两眼。程恩想了想,换成街边见过的那些朴实的好心大汉,他决计就不肯了……
所以,被仙君的容颜给迷得神魂颠倒,是神棍苦心孤诣得出的结论。
他苦恼极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对象居然还是九天之上的大罗神仙,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如何处理。但是换句话说,不是很多那些狐魅啊,树精啊,花妖求一夜恩情,然后相忘于江湖,相见不相识吗?
或许,这些苦恼都是他自找的,他快要跟仙君分道扬镳了,就甭给自己找不痛快了。程恩拍了拍自个儿的额头,转过去看着他家仙君的侧脸。后者在程恩的打量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神棍呼吸都要停止了,猝不及防,闹了个大脸红,他立马蹦开,飞快地到一边去整理自己七零八落的衣襟。
程恩把自己收拾地像个人样了,这才注意到雁殊已经在他身后等着了,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依旧那么风姿绰约,那么出尘脱俗。
程恩的局促不安的症状又犯了,不知怎么瞅雁殊才好,怎么瞅雁殊都觉得不对劲。只得在心里咆哮道:昨天什么都干了都不觉着尴尬,这会儿你别扭个什么劲!
把自己骂一顿还是有点用的,神棍冷静下来了。
神棍调节情绪的时候,雁殊就从后面握住他的手,朝自己方向圈了过去。然后按住程恩的后脑,慢慢地来回地搅动亲吻程道士的嘴唇,如同在品尝一般。
神棍睁大了眼睛,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雁殊一点也不急,不让程恩躲闪,松弛有度地攻城略地,煽情极了。时间一久,程恩呼吸有点不畅顺,可虽然雁殊动作缓慢,环抱着他的那双手却把他禁锢地死死了,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最后还是雁殊放过神棍一马,慢慢退出来,抵着程恩的额头,问道:“等下去哪?”
神棍不敢造次,听懂了仙君的问题后老实回答道:“回师门。”
雁殊摩挲着程恩的脸,道:“急吗?”
神棍茫然地摇摇头。
雁殊眼角含笑,抱着程恩不撒手,把他按在草地上,眼中意味分明。
程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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