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新年伊始，平时再冷清的南城都终于有了些烟火气，席潼也终于不是天天发呆的状态了，毕竟连他们这样的小理发店都被想要迎接新年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他忙的腾不出手脚，近日的店长为了迎合过年的氛围，硬生生穿了一套大红色西装梳了个大背头，平常就小的眼睛笑得更是眯的找不到，席潼忙的要死的时候就看店长在理发店里扭来扭去的身姿偷乐，这就是他这段苦兮兮日子里唯一的快乐源泉了，他觉得店长不去当大酒店的迎宾人员真是可惜了，毕竟长得就招乐。

那之后到新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说是两个多月其实席潼也没仔细算过，日子过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寥寥草草，像一本早就被虫蛀的柜里没人翻看，被人找到了也只有被扔掉的命，悲哀啊。

令席潼难受的可能是昨天刚买的地毯货毛衣上硬邦邦的线头，明明昨天拿剪刀剪了半天今天却还是扎脖子，就后颈那一块，刺的挠的人心都痒了。也可能是不停叮铃铃响的店门风铃声，那铃声本该是极为好听的，却几乎没断过，还要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前台妹子尖细的捏着甜腻腔调的“欢迎光临”和“欢迎下次再来”再好听的声音放在这噪杂的环境了也是苍蝇嗡嗡。

席潼越发的怕了这热闹的场景，过于盛大的氛围马上就要把他残破的身躯吞噬了，他却再没听到那天那声仿佛天堂的铃声。那天之后他开始做梦，想到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可那是他心底最不愿意回想的内容，他决定就今天了，把一切做个了结罢，他一定要换个工作，至少要离那些记忆里的书香气近一点，离这里劣质的香水味远一点，其实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不想安定了。他伸手接过旁边人顺手递过来的毛巾，对着客人的头发乱擦一通，还没把客人的湿头发裹起来就想偷溜出去吸烟，感觉再呆一秒，自己头顶上的天花板就会嘭的一下掉下来给这个新年炸个开门红。

结果手刚碰上门把手的席潼下一秒就被一团红店长叫住了，店长这次倒是好脾气没有数落他，只是朝着堵在门口的他吼道“小席，门口有传单出去发一下！顺便宣传一下我们的新年优惠，传单上写的有！”

席潼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看都没看的抄着一叠传单出门了，在外面连吸三大口烟才舍得给手里的传单们一个眼神。

“好家伙，新年办卡吗？充五百送五百，上不封顶，充多少送多少。”虽然引入眼帘的套路让席潼深深的无语但他还是不知道这些开理发店的都是怎么想的，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问一丈红店长一句“你觉得你的小破店开得到那些顾客把卡里的钱花完的一天吗？”想是这么想，可工作还是要干的，席潼麻溜的把烟扔到垃圾桶里，开始在街边广撒网的发传单，一般这个时候为了不让自己被人拒绝的太尴尬，他都会想象自己是个捕鱼的，广撒网捞不到鱼也正常嘛，只要网撒的好也是干活，如果店长知道席潼的这一套歪理估计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发传单了。

“先生\/女士\/朋友\/同学\/大爷\/大妈，了解一下。”席潼看似很靠谱实际毫无感情和职业道德的在这边漫无目的的发着传单，一边发一边往人更多的有各大超市的地方走着，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是无论何时都践行着未雨绸缪这个成语，还没开始过年呢外来人员就已经回来的七七八八了，各家子赶着去买东西，生怕去晚了要买的东西买不到了回去和家里人置气，所以街上人气旺极了，他倒是不用担心传单发不出去，总有人会接的，至于接手后是扔了还是吃了还是垫屁股铺厕所那都不是他的事情了，他席潼说的会飞也就只负责把传单发完，其他一律不关心。

街道上除了人，就是光秃秃的树，冬天了没得什么生机，直愣愣的立在街边，看着怪冷的，席潼觉得自己买的劣质毛衣上的线头又开始扎自己的脖子了，不自在得很，像谁拿着鸡毛轻飘飘的扫着自己的心脏，感官一点点的被放大，让他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发传单也不加称呼了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句“办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强行拉人入传销的。

“办卡。”席潼继续冷冰冰的发着最后几张传单，只想赶紧发完走人，这毛衣又差又不保暖，马上他就要被风刮抑郁了。

由于心情极差，这次他发传单的手直接直着伸到向他走来的人的胸口，这要是个女的估计当场就要给他一巴掌，席潼也注意到了不妥，讪讪地把手收回来，只注意到了对方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西装，生怕弄皱了对方会一怒之下无理取闹让他这种穷酸货色赔钱，他挠了挠脖子才支起神志不清的沉重头颅看清了眼前这人。

看清那个人的第一秒，这世上所有的修辞大概都是不够用的，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在冬日里又难得的热了起来，大街上的噪杂也都是为了这一刻而给的优美的伴奏，恍惚间他就能回到十年前的中秋，在桂花树下，闻着花香，看着十年前的月亮。

而那一声叮铃铃又是从十年后飘到了十年前，再从十年前飘到现在。

啊，现在，有时候觉得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

就像现在，他又见到他了。

“先生，办卡吗？”话说出口席潼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在脑海里排列了一系列的打招呼专用词语怎么在这一刻又变成了打广告了，可惜嘴秃噜了也不能收回去，他只能心虚的移开视线，想把广告单藏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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