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浴室里蒸腾出的水雾挡了席潼的视线，他狠狠的抹了把脸，放弃回忆那个算是他心底唯一带有些欢乐色彩的世界，他潦草的擦了擦身子围了一块浴巾就出了浴室，门打开后，氤氲出的令人舒适的水雾立马散去，等到再冷一点，它们都要结冰了。

席潼裸露的肩膀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白的反光，他偏于瘦削但整个人又很结实，至少那些水珠从腹肌上滑落的时候，都是实打实的，整个人都像是海边悬崖上的一块顽石，瘦、硬被海水冲刷着还是一动不动的，他把头发全都撩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那双清炯炯的眼睛，还有峻整的鼻峰，他是长得不差的，可惜全都被头发掩盖了。

他披上他那件乍看跟咸菜干一样的睡衣，头发还在喋喋哒哒的往下滴水，滴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席潼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拆他今天买的那本《白居易选集》，细长的手指翻了两页就丧失了兴趣，因为目录上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失望极了，随手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扔，结果正好砸到昨晚忘了拧盖的水杯，水杯里的茶水哗啦啦的洒在了他刚买的毯子上，整个洒水事件一气呵成，完全不给席潼反应机会。

……

倒霉的席潼只能摇摇摆摆的回到浴室洗毯子，一边洗一边想今天怎么了。

今天什么也没怎么，是非常平淡无奇的一天。

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今天脑海里那个小男孩的哭泣声了，他想了想，把手机从咸菜睡衣里掏出来，打了几个字“笙歌 白居易。”

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网页上那句“犹应不如醉，试谴唤笙歌。”后面坠着唐代·白居易《唤笙歌》的字样，静了半晌。然后他发出了一声仿佛慰藉他死灰般的生命突然复燃了般的叹息 “唉。”

轻轻的叹息声在幽寂又单调的屋子里缓缓响起，他继续自言自语道“所以我为什么要买这本书呢？”说完自己都笑了。他打了个哈欠，也不管毯子还在湿漉漉的水盆里，就要去睡觉了。实际上他很难过，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和这个世界都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死了，他所拥有的东西，也都没了，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所以才显得留下来的弥足可贵，可若是这个世界要拿自己剩下的东西，比如说一点点真心去换一个旧梦呢？

席潼觉得自己今晚必定失眠。

他的直觉很准。

他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在梦里他看见了自己和那个小男孩，当初那个让人烦躁的小男孩逐渐长大，变成了高城笙，虽然长大了可声音还是小时候那样，逞能的时候声音傲气嗓门大，平常的时候声音软软的，像个小包子。梦里的他脾气暴躁，态度傲慢，连头都不回的往前一直走，长大了的“小皮鞋”还是那般任性，拽着他的衣角死活不撒手，委屈的鼻头都红了，一边委屈一边道“你不能离开我。”席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抱抱他，抱抱他，让他不要再哭了。”可梦里的席潼不为所动，任由对方那般哭泣，也要留下一句“你离我远点。”

那个细细的哭泣声又开始响起，密密麻麻的扎到神经里，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你说过你会等我的。”

席潼想说什么，开口却只有叹息，他想转身看看哭的惨兮兮的青年，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掉进了深渊，紧接着，梦就碎了。

席潼躺在硬邦邦的地上，盯着苍白的天花板，宛若一条咸鱼。

天刚亮，闹钟还没响。

“嘶”席潼一手摸着酸疼的后腰，一手摸索着又爬上了床。

这一摔，睡意去了七八分，梦里的内容也忘了七八分。

直到他闹钟响起，他都没想起来昨晚做了个什么梦，怎么能让自己从床上摔下来，翻了翻老黄历，上面说今日不宜出门，席潼没理会老黄历，径直的出了门。

“哟，小席，今天来这么早啊。”店长在门口抽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缝，在他头上，大大的LED灯闪烁着，大清早就刺激的席潼眼睛生疼。

平常只回复一句“嗯”的席潼今天意外的没好气的回应道“是你来的太晚了。”满脸的不耐烦。

这倒让店长稀奇的要命，烟也不抽了，站在旁边啧啧称奇道“不得了啊小席，你居然学会了顶嘴，太令人大吃惊了，不行，我要告诉伙计们这个天大的消息。”说着便弹了弹烟灰往屋里拱去，摇摇摆摆地向屋里的人传达着讯息“我们的席小兄弟！今天学会了顶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觉得席潼很快就能成为正常人了！”

席潼推开门后，就被所有人行着注目礼，让他觉得莫名其妙，满脑子问号，绕过前台小妹，绕过理发师，绕过洗头区域，绕过接待区域，明明人都到齐了，屋子里还是原先的光景，一个字：乱。

堆在一起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扫进垃圾桶里，因为扫地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新来的洗头工叠着毛巾眼神还是留在他身上，理发师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也盯着他，这一刻，席潼觉得自己像西游记里面被妖怪们盯着的唐僧，就等着分他一块肉长生不老，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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