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2）

明远推门的瞬间，忍冬地拉了他一把，虽然没能拉住，但是已经足够叫昏了头脑的小王子清醒过来了。

是以明远冲进去之后立刻就后悔了。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顶着李氏刀割般的目光走上前去，把那个孩子牢牢护在了身后。

明远轻轻地抬起眼皮，视线游移着缓缓扫视了一圈隐没在烛影里的层层牌位和堂下那只四四方方的棺椁，直到避无可避，这才颤巍巍地对上了李氏的视线：“看在列祖列宗和父王的面子上，母妃且息怒。”

李氏原本冷不防被明远斜插一杠子之后哑火了片刻，却不知这句话触了她哪处逆鳞，眨眼间便又炸了锅：“明长靖早就后悔了，他自己都不管不顾了，我便是顺水推舟把这颜面撕得更碎一点又何妨？！”

明远咬了咬后槽牙：“父王纵使有什么对不住母妃的地方，死者已矣，稚子何辜？”

李氏幽怨的目光却好似淬毒的冷箭，一字一句都浸满了透骨的恨意：“凭他身上流着明长靖的血，就是死有余辜！”

虽说心下早有计较，但是亲耳听到李氏这句话的刹那，明远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坠了铅块一般，重重地沉了下去。

然而一旁的李氏看着他瞬间煞白的小脸，被滔天的恨意扭曲的心底却生出一点诡异的快感。她缓缓抬手掩面，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趣事那般大笑起来：

“我的傻儿子，眼下母妃不过稍稍教训了这个孽种几下你便觉得于心不忍，你可知你那好父王为了这些个贱人，早就已经全然不顾你的死活了！”

“不！何止是你，当年因为放弃那人而得到的一切，他都得一桩一件的彻底摧毁才心甘！”

“母妃是不是对父王有什么误会……你们明明……”明远下意识地摇头反驳，眼眶中不知何时蓄满的泪水却随着他的动作奔流下来。

李氏直勾勾地盯住自己的小儿子，脚下缓缓往前迈了一步，气势迫人地追逼道：“明明怎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笑至极！”李氏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突然眼波一转，伸出右手轻轻抚上了明远的脸颊，“不过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怨不得你，即使是作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一样是被这个男人诓骗了那么多年……”

“世人皆道明长靖当年为世子时取次花丛，却鲜有人知他竟唯独钟情一朵异域妖姬，就连我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发现了你身后那个小杂种。”

“那时我才终于明白，这个懦夫早就后悔了。他隐忍多年筹谋已久，叫我们母子龃龉、兄弟反目，可是当初分明是明长靖自己亲手把她交到了安北大将军府中！是他用所谓的最心爱的女人，换了自己十几年安稳荣华！”

“而今他却又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顾影自怜，对着一个残花败柳装什么情深似海，甚至在那个贱人死了之后，还妄想着要我们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李氏状若癫狂，似哭似笑，声嘶力竭的喊道：“为什么？！当年为了保他我安北将军府在今上面前承受了多少压力！这十几年来我为这衡王府里外操持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什么到头来在他的眼里，却抵不过一个千人枕万人偿的胡姬！！！”

她双眼泣血，恶狠狠地盯住明远，一字一句像是在重重地擂他的心门：“我的傻儿子，现在，你还要维护你身后这个小杂种吗？！”

明远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只凭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这幅破败的躯壳不散。

四下里一时静极，依稀能听见灯花哔哔剥剥炸裂的声音。就在他摇摇欲坠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大哥明贞的声音：“母妃，您累了。”

“影三，送母妃回去休息。”

话音将落，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自阴影处显出身形，无声地抱拳领命，他缓步走到李氏面前，恭敬却不容抗拒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氏见状微眯着眼，抖了抖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随即却又抿紧了双唇，只静静地注视了明贞半晌。最终，她还是未置一词，微微晃了晃身形，将手搭在那影卫向前伸出的胳臂上，拖着那似有万钧的沉重步伐，慢慢地踱出了宗祠。

时近宵分，这夜无风无月，漫天电闪雷鸣。

漆黑的夜空中，忽有虬龙似的白光一闪而逝，倏地照亮了明贞眼底那再也掩饰不住的明晃晃的恨意。

只见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抬眸看向明远，沉声道：“二弟，往**在我面前冷嘲热讽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天？”

明远绝望地闭了闭眼——他并不是不通人事的无知小儿，从前哪怕最受明长靖宠爱的时候，也不敢忘记长幼尊卑，在明贞面前至多不过撒娇装傻，何来冷嘲热讽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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