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2)
大宣朝景和二十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二月初八这日,惊蛰节气。
东边的朝霞还未完全消散,奉天殿中却一反常态人影攒动。
今上懒政。
原本依着宣朝旧制,早朝应从卯时初始。这任宣帝继位之初便下令将常朝迁至辰时,加之近些年来愈发的沉迷享乐,朝会早已搁置许久,是以满朝文武自年初的万寿节过后,已有月余再没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在得知今日早朝的消息之后,百官心中都捏暗自了一把汗。
眼瞅着清明将近,宣帝单单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匆匆临朝,所为何事便不言而喻——只是他年前一时兴起吩咐下去修建的那条京畿与扬州之间的大运河,至今仍未竣工。
金殿之上,工部大大小小的主事跪了一地。负责督办此事的一干人等心知肚明,运河不能如期交付的正当原因有千千万,然而众人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在今上跟前吐露。
请罪之声倒是张口就来此起彼伏。
只不过眼下宣帝的起床气本就还未完全消散,此刻这些不绝于耳的请罪声又在殿中盘旋回荡,直吵得他愈发头昏脑涨。
宣帝眉头纠结,微眯着双眼,抬手狠狠地按住青筋暴跳的前额,胸中陡然窜起一把无名之火。正待下令把这一帮尸位素餐的国家蛀虫拉出午门外枭首示众,眼下最得圣宠的贵妃娘娘忽然带着两个宫女,款款地摆着腰肢,缓步跨过殿前层层的青白玉石阶,袅袅地走了上来。
奉天殿内一瞬间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只听见那位贵妃语带三分娇嗔,旁若无人似的笑语盈盈开口道:“皇上恕罪,又到了您该服仙丹的时辰了。”语气中倒是听不出丝毫请罪之意。
然而这一句话却仿佛豁然点醒了什么刻入灵魂的本能,宣帝再也顾不上置气,匆匆起身挽了爱妃一双纤纤柔荑便丢下满朝文武夺门而出——
还有什么比修仙问道更为紧要的事情呢?
日头缓慢而无声地攀援,照亮了宣帝渐行渐远的华盖龙撵,照不进这个国家金碧辉煌的最高庙堂。
奉天殿内,昏黄的残烛曳不动满室的沉寂。一众官员或跪或立,木讷的脸上神色辨不分明,看似如释重负,却又仿佛心如死灰。
然而这场来去匆匆的闹剧仅仅是一切噩梦的发端。
琼酥美酒佐仙丹。
一壶黄汤匆匆下肚,还须得再打坐行丹一个时辰,方为圆满。这天宣帝服完丹药之后堪堪坐了近一刻钟,后宫总管便战战兢兢地在殿外请罪,直言今年春耕的吉时将至。
皇帝春耕是宣朝的传统典礼。每年初春由钦天监推演黄道吉日,届时皇帝在万民瞩目下于先农坛祭祀,并亲手执鞭秉耒,以示重农亲民,祈求丰年。
今年春耕的日子和具体时辰本是月前就早早定下了的,可是宣帝近来醉心于求仙寻长生,日日埋首后宫不见踪影,直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才终于有人硬着头皮站出来把他请出了那座深宫。
彼时群情高涨的京畿百姓已经把城南的先农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宣帝这日从睁眼开始就一直憋着一股子火,直到被众人折腾一番收拾妥当赶驴上磨似的架上了观耕台,这股邪火终于在体内尚未散尽的“仙丹”催化之下轰然爆发——礼乐赞歌声中,万民瞻仰之下,宣帝居然失手把耕牛活活打死了。
翌日,已然入春许久的宣国北方各处忽降大风雪,田中秧苗冻死泰半。及至夏初,江南雨雹,人畜庄稼死伤无数。
一时间,大宣境内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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