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暗涌（十一）（1/2）

顾长愿看出来了，边庭喜欢他。

如果时间倒退十年，顾长愿或许打开同性论坛，匿名发张帖：被小九岁的男生喜欢了怎么办？

也许他会先在“发表主题”栏里敲下：“求助！我被小九岁的男生看上了！”，想了想，又觉得‘看上’两个字太肤浅，好像只是眼睛中意了，心还没跟上。他把‘看上’改成‘喜欢’，年轻人不说‘爱’，肉麻，‘喜欢’刚刚好，一听就纯净又让人悸动。

这样还不行，‘求助！’太高调，尤其是句尾的‘！’，透着一股假惺惺的味道；虽然他隐隐自喜，但是要藏住，不然会招人厌；“我”字太张扬，要去掉；还要加上问号，显得真诚……一句话改了三四遍，最后定了：被小九岁的男生喜欢了怎么办？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茶余饭后随口吐出来的，听上去苦恼又不太苦恼，好像炫耀了，又说不出哪个字在炫耀。

但如果时间真的倒退十年，顾长愿不会这样做，十年前他只喜欢何一明，其他人就算是神仙下凡，他也不稀罕的。

现在，何一明和‘喜欢’是挂不上勾了，但边庭来得太迟了。

年轻的边庭就像穿透云层中的霞光，喷薄壮阔，美得让人动容，可惜他青春过尽，成了天台上看霞光的人，岁月就是这样，到了某个阶段，再热烈也是平常。

他只想静静躺着，看余晖温柔，山河自在。

太阳悄无声息地挪到云层后面，天空透着蒙蒙银灰，空气不知不觉变得闷湿，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顾长愿闭上眼，想借着残存的阳光睡一会儿，岛上雨多晴少，这雨一旦下下来，想在天台上晒太阳就难了。

他慢慢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头又开始疼了，越疼越厉害，好像有人用锯子在头皮上来回锯着。

隐约中，他听见手机响了，叮叮，叮叮……

这种原始的单弦铃声早就被淘汰了，却不停地轰炸着他的耳膜。慌乱之中，他躲进一间黑压压的房间，房间没有光，灯形同摆设，他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用指甲在墙上划出一道道横线，墙面被划得乱七八糟。

……

顾长愿猛地坐起来，又跑到角落吐了一滩，胃里早就空了，只吐出小股透明的酸水。

他干咳了一阵，朝四处看了看，墙边传来咚咚脚步声，边庭冒出半个脑袋，右手在围墙上一撑，跳下来，灵巧得像只猫。

顾长愿虚弱地笑了声：“回来了？”

边庭脸色僵了：“又吐了？”

“没事，之前没吐干净。”

“先吃着，我去给你拿水。”边庭从兜里掏出一袋蜜枣，转身又要走。

“不用不用。”顾长愿抹了嘴角的酸水，换了个地方坐下来：“又是蜜枣？”

边庭紧张道：“不喜欢？”

“不是，很喜欢，”边庭昨天刚给了他一袋，还没吃完，“哪儿来的？”

边庭舒了一口气，“高队的。”想了想又说，“不是抢的，答应帮他打一周的开水。”

顾长愿愣了，这小子真的可爱到让人心动。他把蜜枣袋儿放在地上，挑了一颗个头大的，细细嚼着：“谢谢。”

边庭听了这话，红了脸，挨着他坐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边庭：“你总是受伤。”

“我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顾长愿笑起来，又捡了一颗吃了：“是我运气不好吧，我从小就倒霉，上大学那会儿……”

边庭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顾长愿笑道：“一到篮球场，我就会被球……”

“是我没保护好。”边庭抢着说。何一明说过的话，他不想再听一次。

顾长愿：“说了和你没关系，傻瓜。”

边庭没接腔，暗自痛苦地皱起眉头，他说过要保护顾长愿，但没做到，他能杀死天上的鹰，却保护不好心上的人。边庭越想越内疚，用力扳着手指头，十根指头像缠线绞在一起。

顾长愿看他哭丧着脸，安慰道：“别什么事都揽自己身上……”说完，看边庭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说，“好吧，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边庭抬起头。

顾长愿压低声音：“我没那么容易被感染。”

边庭愣了半秒：“为什么？”

顾长愿看向渐暗的霞光：“因为我是外星人。”

边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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