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迷雾（九）（1/2）

傍晚，高瞻送来蚊帐、脸盆、毛巾、拖鞋、毛毯、枕头和一张折叠床。他把折叠床支在房屋一角，如果医疗队要日夜看护，至少要有一个睡觉的地方。

“先将就着用，缺什么就说，”高瞻掸了掸床上的灰尘，又拆开一副崭新的蚊帐，撑在岐舟床头：“他不要紧吧？”

岐舟还在昏睡，气息奄奄，浑然不知有人围着床边走动，顾长愿叹了一口气，从病情上看，岐舟尚在感染初期，除了高烧外没有其他的并发症，不算严重，但毕竟是前所未见的病毒，抗血清疗法又不能保证百分百治愈①，高瞻一时问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瞻挂好蚊帐，见顾长愿面露难色，小声问：“不会传染吧？毕竟所里上上下下都是兄弟……”

顾长愿摇了摇头：“不通过空气传染，原则上不接触岐舟的血就没问题，岐舟用过的碗筷毛巾我们会及时消毒，如果战士们担心，可以尽量远离隔离室。”

“那倒不用，后勤工作还是交给我们。”高瞻说完，又打量着这间屋子，想着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顾长愿说起要去镇上打听有没有其他的病患，高瞻听了，满口答应下来。谈话间，屋外扯了一声闷雷，高瞻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对了，刚刚收到通知，直升机准备第三次登岛，顺利的话，你们要的东西两小时内就能到。”

顾长愿一听，心想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跟着走到窗前。窗户哐哐摇晃，屋外乌云满天，只看得见树影，看不见雨丝，但既然直升机准备登岛，雨势多半是减弱了。

高瞻走后，顾长愿坐在折叠床上，埋着头休息，边庭替他倒了一杯热水，他没心思喝，就干捧着，不一会儿，蚊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岐舟弯起腿，试图坐起来，可使不上力，又摇摇晃晃地跌回去。

“躺好。”顾长愿冲到床边，探了探岐舟额头，拿起体温计夹在岐舟腋下：“别乱动，夹紧。”

岐舟躺回去，睁着黑黢黢的大眼睛，目光来回在屋子里打转，陌生的环境让他不安，他抓着盖在身上的毛毯，脸涨得发红。

顾长愿用棉签沾了水，轻轻抹在岐舟嘴上，岐舟不停抿着嘴唇，视线穿过顾长愿看向边庭，半晌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枪……呢？”

顾长愿一下子愣了。

边庭也愣了，傻傻道：“没带。”

岐舟嘟起嘴，撇过脸不肯说话了。

都病得起不来了，岐舟居然惦记着边庭的枪？顾长愿望了一眼边庭，哭笑不得：“感觉怎么样？”

岐舟挂着失望的表情，小声问：“这是哪里？”

“哨所。”

岐舟沉默了会儿，看向边庭：“我生病了吗？”

边庭没说话，走回桌边默默盛了粥，顾长愿扶起岐舟，接过边庭手上的碗：“先吃点东西……”

“我猜我是生病了，”岐舟垂下头，不去看碗里的粥，只盯着腿间，下巴几乎缩进脖子里：“我身上好热，那天从谷底回来就好热，睡了一觉还是好热……”

岐舟说得急了，连声咳嗽起来，顾长愿急忙拍了拍他的背：“别急着说话，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一口……”

岐舟病恹恹地瞟了一眼白粥，微微张开嘴，顾长愿拈起勺子喂到他嘴边。岐舟抿了一小口，又说：“我一觉醒来，天亮了，想去雨林找英雄，可是起不来，又倒回床上……”

“你从谷底回去后就这样了？”

岐舟点了点头，顾长愿寻思着把岐舟说的记下来，把碗交回给边庭，拿起病历站到一边，边庭接过碗，在床头坐下了。

三人从谷底脱困后，岐舟是高瞻和边庭一起送回去的，他记得在飞机上岐舟就有些低烧，还托高瞻送去退烧药，难道当时就已经发病了？

“掉下谷底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岐舟昂起头，傻愣愣的。

顾长愿只好问：“你记得瞎子河边那群幽猴吗？全身长着黑色的毛的那种。”

岐舟听懂了，眨着眼睛说：“记得。”

“你有没有被它们抓伤或者咬伤过？”

“没有。”

“没有？”顾长愿陡然抬了声调，岐舟被吓得一颤，弓起腰，咚的一声撞在墙上，边庭心疼，不禁轻拍着岐舟的背，轻轻安抚着。

边庭的手掌温热有力，岐舟抬起头，眼睛都亮了，嘟起嘴朝碗里抻，边庭笑了笑，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我没有碰过那些猴子，我是想抓的它们的，胖大叔和英雄都抓过，我也想抓……”岐舟说：“可英雄和胖大叔都有枪，我没有枪，只有弹弓，那些猴子看起来好凶，我就没敢抓……”

顾长愿猜岐舟口中的胖大叔是孙福运，原来孙福运偷猎的时候，岐舟就跟着了。

“那山洞下的小猴子呢？你说你打过一只小猴子。”

“那只这么小，”岐舟想抬起手比划，却没有力气，硬生生憋出一身汗，他难过地抠着手指头：“而且落了单，我就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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