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迷雾（十一）（1/2）

小猴子被绑在解剖台上，四肢伸成大字，脸被面罩遮住，只露出额头和茫然的眼睛。

顾长愿推了推护目镜，使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他按住小猴子的腹部，小猴子的器官已经坏死，硬如石块，摁压时能听见器官和骨骼摩擦的声音。顾长愿把针头扎进小猴子的胳膊，血液疯狂奔涌起来。

舒砚用海绵吸走渗出的血液，海绵很快被染红，小猴子的胳膊迅速肿胀，血管浮起，几乎要撑破皮肤，舒砚紧张得直喘，额头冒出细汗。

何一明：“我来。”

舒砚闻言让开，何一明用止血带压住小猴子，冲顾长愿点头，顾长愿会意，深吸了一口气，把干扰素全部注进小猴子体内。

小猴子忽地挣扎了一下，陷入昏迷。

舒砚监视着小猴子的体征，它心跳微弱，血液涌进肺部，呼吸骤停。舒砚托起它的脑袋，用喉镜疏通气管，小猴子猛地抽搐起来，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舒砚握着导管，不知所措。

“继续。”何一明说。

舒砚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探入喉镜，直到黑色的血液被咳出来，溅在解剖台上。

三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心率不足20，”舒砚长吁一口气，“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我开始相信那句话了：当你想活下去，死神都要靠边站。”

四下鸦雀无声，三人眼里只有濒死挣扎的小猴子，谁也没有说话。

屋外，天色渐渐泛白，舒砚无比怀念刚上岛的时候，三人在实验室里，每天等着边庭送幽猴来，然后采血、解剖、观察、记录、把结果发回嵘城研究所……如今，他们找到了病猴的洞穴、抓到了染病的猴子、岐舟发了病，安逸的日子仿佛随着暴雨的降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理完解剖台，顾长愿回了隔离室，和边庭照顾岐舟；何一明和舒砚待在实验室，守着小猴子。和岐舟的昏迷不醒相比，小猴子病情时好时坏：几次呼吸骤停，不时地抽搐，注射半小时后开始失禁，流出成滩的尿液。舒砚坐在观察箱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何一明撑不住了，趴在实验台上睡去，手里握着写满公式的稿纸。

天亮后，高瞻来叫医疗队去食堂吃饭，看到一张张萎靡的脸。

“去吃点东西吧。”高瞻说。

四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轮流去食堂，顾长愿四处看了看，雨水似乎减弱了，只细细密密地下着，士兵们清扫着院场的积水，从水里抱起断裂的树干，扔到皮卡车厢上，远处有飞鸟扑闪的声音。

高瞻拍了拍顾长愿的肩膀：“走吧。”

顾长愿轻轻嗯了声。

高瞻拢紧雨衣：“还有，孙福运来了。”

顾长愿脚步一顿：孙福运？

正是早餐时间，食堂香气腾腾，士兵三三两两地排着队，孙福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高瞻和顾长愿进屋，朝他们挥了挥手。

高瞻和顾长愿挨着孙福运坐下了。

“还是你们的东西好吃，”孙福运指着餐盘，“这个叫什么？”

“馒头。”高瞻说完，又把一盘油炸花生米推到他面前。

“哦哦，谢谢。”孙福运抓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顾长愿打量着孙福运，孙福运裹着棕色的皮衣，头发湿透了，下巴淌着水，脖子上还沾着一小撮泥，多半是从镇上跑来的。

“我早上看到直升机，没记错的话，就是你们来的时候那架。”孙福运冲着顾长愿说。

顾长愿一愣，他只惦记着送来的干扰素，压根没留意飞机长什么样。何况直升机上岛的时候天还没亮，机头机尾都看不清。

“虽然你们院子里也有一架直升机，但这架是绿色的，早晨那架是白色的，你们来的时候飞机也是白色的。”孙福运眨了眨眼，“是同一架吧？”

顾长愿和高瞻对视了一眼，不由得警惕起来：医疗队上岛的时候坐的是嵘城医院的救援机，和军用直升机确实不一样，这么细微末节的事情，孙福运竟然记得？

孙福运看着两人脸色，一抹嘴：“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在这岛上生活了四十多年了，连这岛上有几只鸟我都数得清……”

孙福运打了个饱嗝，扯了扯衣服，站起来。

“哎，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儿，”他摸着口袋，掏出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拍，猛地一弯腰：“这个给你们，你们带我走吧！”

孙福运嗓门大，惊动了其他进餐的士兵，有人闻声看过来。

顾长愿凑上前，桌上竟是用草绳绑着的……钞票！

三卷全是钞票！少说有三五千！

顾长愿和高瞻都愣住了。

“这是我这几年赚的，在这岛上也没用，我就是拿它当个收藏，都给你们。”孙福运身子几乎躬成九十度：“带我走吧！”

顾长愿惊了：“走？”

“对啊！走！离开这岛！”

顾长愿想起孙福运第一次带医疗队进雨林的时候，就说想跟他们走，当时只当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孙福运是动真格的。

他看着餐桌上的钞票：“我们没有要走啊？”

这次轮到孙福运愣了。

“那……那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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