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谢遇来清望山上两月有余，除了那位在大家口中相传神秘兮兮的师叔，其他人都见过了。
四师兄萧綮比他早上山一年，也是个少年人，只是这人神出鬼没又不苟言笑，见面最多点个头没有过多的交际。
而那位绥儿师姐就好相处多了，是个比南沄还小两岁的小姑娘，在见识过史上最小师兄之后，这个小师姐的芳龄也就无所谓了，这丁点儿差距可以忽略不计，谢遇内心毫无波澜地接受了师姐只有他一半大的事实。
这个半大的小姑娘个头没有几何，心却野出了十里地。
听师兄说，她还没到要用剑这一步，却每天晨课抱着根小木枝跟着师兄弟们比划来比划去，顶多照猫画虎个样子，贵在精神可嘉，师父便送了她把合身的小木剑，以资鼓励。
而这种旁观的待遇对谢遇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他现在每天在山上一不上课二不练功，挂着一身伤只能看看书，被师父指派了看管三师兄的任务。
三师兄白露，看起来蹒跚学步，实则已有三岁，搁普通农户家，这么大的小孩能把鸡鸭追得抱头鼠窜。
显而易见，清望山上没有鸡鸭，无法知道眼前这位有没有这么乡野的功力。
不过能确定的是，三师兄有能和鸡鸭媲美的癖好，就是喜欢捉虫。
前一阵大师兄还嘱咐他，看见白露把虫捏在手里玩就赶紧拿走，别的都行虫不行。
谢遇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师兄把虫往嘴里塞的一幕，吓得他一段时间看见院里有虫都犯怵。
好的是，这阵子天气渐渐转凉，十月秋风冷，白露减少外出时间，基本没有机会玩虫子了。
这小豆丁穿着小褂子，自娱自乐玩得满头大汗，谢遇看时间差不多了，撑着自己一条瘸腿，冲白露挥了挥手：“白露，来，我们要吃饭了。”
白露颠颠跑过去，乖乖把手往谢遇面前一摊，奶声道：“擦，手手。”
————
这件事说来话长，得从上山第三天开始说起。
两个初来乍到的小孩没多久就把山上摸了个大概，与师兄弟相处得也不错，这接下来怎么也该轮到点正事。
谢遇对此期待了好久，隐隐又有些心怯。
封沉一早将两人叫到跟前，先是问了些生活上有的没的，然后一改亲和之色，正经得近乎有些严肃地看着两人，为这前途未知的世界推开了一扇门。
“世间有山河百川、阴晴雨雪，都不是人力所能及，即便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却说不清缘由与来历，那些‘开辟天地，创生万物’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也久远得不可考了。它们遵循着某种规律，衍生出浮世万千，便是天道莫测，”他看了看一脸迷蒙地两人，接着说，“而凡人食以五谷杂粮，男耕女织，求的是一世安稳，在这之中又有七情六欲红尘繁琐，人人都活一生却不尽相同，此乃人道无常。”
这一开场就很震慑人心，谢遇以前没听过这种话，一时间忘了反应，南沄压根不懂什么，两个人四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封沉看。
他自觉这些东西对孩子来说太过深邃复杂，便放软了语气，微微一笑，说：“修真炼道看似玄妙虚幻遥不可及，实际上没有多复杂，这‘修’就是参悟与学习，‘道’便是一生所求，就是你们脚下走的路。好比凡人，有图安居乐业的，有求功名利禄的，修士也是一样，不过是参悟得多一些，比普通人离天再近了一步。”
“我今日说的这些，你们大概是不懂的，但仍需记在心中，将来总能明白。”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封沉满意地笑了，接着说：“修道之人强身健体是重中之重，平日里的功课便是与之相关的，另一项便是‘修真’，从‘练气’，就是呼吸吐纳着手，两相辅补，此为万事根基，要成其道必不可荒废。”
他讲了一上午如何练气，几近中午的时候才丢了一句“今天就先到这里，除此之外的，等日后再慢慢授予你们”，结束了第一天的学习。
其他师兄弟上山多年，晨课舞剑，其他时候自行分配，月底有小试以测进度。
谢遇自然还不到那一步，他早上和南沄一起强身健体，午课两人再结伴去师父那里学练气，晚上吃完饭还会被师兄弟叫出去，虽然也就聚在一起聊天，没事逗逗三师兄白露，却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只是这日子没能滋味多久，就被可恶的二师兄搅和烂了。
魏长昕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是个每天都能皮上天溜达几圈的倒霉孩子。
倒霉孩子一般有三种，一种是总想搞点什么大事情却被未卜先知的给扼杀摇篮，这种孩子通常得防着但没落下实事儿，没什么好教育的，就是费心；一种是先前毫无预兆，然而行迹明显瞻前不能顾后，少说得一边防一边训，情节严重还要上手，是个体力活；第三种就很聪明了，种种迹象都和他没有关系，生拉硬扯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这就非常考验人，非得斗智斗勇不可，费心费力费生命。
魏长昕的前十二年经历了一到三的完美蜕变，被忍无可忍的一家子送到清望山上教养，他上山之后没几个人有精力与他耗，之后好不容易有了师妹和师弟，却小的用点劲儿都能碎，渐渐也皮得很没有意思。
这几年时间，经历诸多，虽没教养出他中规中矩的乖顺样子，却也收敛了不少。
然而，这坚持了将近六七年的“收敛”，却在谢遇兄弟俩的到来后显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谢遇感受到二师兄目光的次数很多，从早到晚每个时段都有，只要两人出现在对方视线范围内，他就得被迫承受这种“关怀”。
这人看人有个毛病，偷看的时候喜欢垂着眼，一派温良安分的样子，关键这个动作视野不怎么好，他就不得不抬抬脸。
这使得他看起来像一只有点不太服气的眯眼小动物，带着他的小倔强一脸要挑事的样子。
谢遇以为自己哪里惹了他，有意无意试探了下，可没试出什么——他一往跟前走，魏长昕的眯眯眼就弯得藏不住。
谢遇觉得他可能是有毛病，问了问，反被魏长昕几句话驳得哑口无言。
我眼睛就是这个样子呀，不好么？
我看你？为什么？
你坐在师父旁边我看他就要看你啊，我视线又不会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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