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一月后，东郡海域。
浪潮一涨一落周而复始，海天融为一色，烈阳炫开光晕，直刺皮肤，海风湿咸而黏腻，还吹来一股淡淡的鱼腥。
“这就是海？”
白衣少年站在石阶上远远望去，他眯着眼睛，话音未落便又收回目光，他最是受不了这种艳阳天，只觉得浑身皮肉都经受炙烤，隐隐作痛。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魏长昕在空中嗅了嗅，“闻闻这味道……”
周子澄无比赞同：“确实清凉舒爽，是海水的鲜香。”
“清凉？舒爽？海水的鲜香？”萧綮道，“师兄得好好治治鼻子。”
“这是意境！意境！”周子澄痛心疾首地叹气，“你不懂。”
萧綮体会不了大师兄的细腻心肠，这一个月来完全没能解脱，反而互觉鸡同鸭讲，并不能成为知心兄弟。
谢遇倒像是真正解脱了，寒气在周身化成白气，比仙山的仙气儿还足。这种时候，他简直是最受欢迎的人了，被一众熟或不熟、就想蹭点凉的同门隐隐圈在中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等一的神兽，不知不觉就被众人合围了。
“九渔山，东海之东的一座出世不久的仙岛，此行一切都是未知，大家都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走散了。”金自劭对一行人简单交代几句，率先上船去了。
天乘一行十人，分两船，和金霜殿一起的是承华的宋七宪师兄，是个修为上乘，性格沉稳的人，存在感相对稀薄，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
到达九渔山时，海边仅有寥寥几只行船，都是船夫修整后准备离开的，没见到其他修士。此时日落西山，天边残阳如血凄红，赞叹壮阔之余还有几分莫名的不安，谢遇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为什么要坐船了，这些船夫都是当地的渔民，既然有去有回，那至少证明比他们贸然飞来要安全太多。
果然还是师兄们思虑周到。
谢遇转头，正好看见那位宋七宪宋师兄盯着旁边的魏长昕，他一愣，同时，那人若有所觉看了过来，对谢遇轻轻一点头，又转目其他地方了。
是错觉？可有种看很久了的感觉。
谢遇若无其事地往海上看，余光去瞄那位宋师兄，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作罢。
这座九渔山，或者说是岛，海边是巨石海礁，往里去是一片密林，林中树木葱郁，近乎遮天蔽日，空气依旧潮湿却没有闷热的感觉，按理说是比正午舒适多了，可谢遇总有种被窥视的异样感，浑身别扭。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不远处的山体上看到一个两人高的天然石洞。
石洞旁的岩壁上刻画着几个站成一排的女人，底下有两行文字一样的符号，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看起来应该是曾经有人居住过的。”魏长昕凑近看了看，皱眉道。
“看来此处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金自劭看了石壁一眼，道，“若我没猜错，这底下的应该是古文字的一种，东郡一代常有这类意义不明的古迹，不过至今也没人看得懂，得不出讯息的。”
“师兄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曾随师父游历至东郡常州城，那里还有不少卖石壁的集市，想来该是类似的。”周子澄伸手摸了摸那符号，与魏长昕对视一眼。
“的确，”魏长昕接话，“这些画应该也是同样。”他顺着那排女人面对的方向看，可石壁上再无其他东西，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不到手掌大、似圆非圆的一块痕迹，不过这更像是石壁在漫长岁月中的“打磨”，不似人为。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进去才能一探究竟了，”言素轻淡淡道，“就由我来打头阵吧。”
说完，她和言素珺一前一后走进洞中。
其余几人均是一呆，没想到这么果断，一时竟顿在原地。
只听一人对空自言自语道：“师妹一人打头阵可怎么行……”随即就抬脚跟着走了，正是周子澄。
金霜殿几人哭笑不得地跟上去。
金自劭有些尴尬地抖了抖他的大胡子，对三人笑道：“我便留在最后吧。”
一般情况，无论最先还是最后都更加凶险些，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一进洞中迎面一股阴风，让人不禁要打个抖，走了几步便越发看不清脚下，四周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人在黑暗处会本能地紧绷，更别说是这种掉进墨缸一样的程度，谢遇略微紧张地抽了抽鼻子，又被一阵阴风撩了个正着，偏头打了个喷嚏。
“小遇？”魏长昕不知何时走在他旁边，轻声询问，“没事吧？”
也不知是不是他声音太轻了， 谢遇有种响在耳边的感觉，他侧头躲了躲，鼻音未散：“嗯，我没事。”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魏长昕突然开口，声音轻快地像在清望山那段时日一样。
谢遇有些莫名：“师兄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魏长昕笑起来，语气听来像藏着什么惊喜一样，声音都高兴得要飘：“我说下山要给你带东西的，可没有给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谢遇心想，我哪有那么多气要生？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看看我呢？”声音渴望又怨怪，还夹杂着一种缠绵暧昧的意味。
谢遇先是一愣，心中“咯噔”一声，犹如突然被一阵冷意由上到下罩住了一样僵在原地，他身上寒气四起，手紧紧握住袖中短剑，全身戒备，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个声音却被惊到一样不说话了，良久才茫然道：“小遇，你在说什么？我是师兄呀。”
不知为何，谢遇渐渐越来越冷，仿佛是山洞中的阴气顺着他的寒气游进皮肤，蚕食血肉，最终往他的骨头缝子里钻，少年不禁咬住牙关，话却没头没脑的：“我师兄一般问我‘是不是生气了’其实不是在问，他是要看我如何反应……”
因为问了他也只会说“没有”，所以魏长昕总是要歪头侧身去配合小少年的身高，自己亲眼看到才能确定，语气也多是小心又讨好的，绝不会笑得那么开怀。
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那个声音说：“可我真的是有惊喜要给你……”
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这几句话的功夫，谢遇越发觉得四肢都要僵了，他闭目凝神，似乎在确认什么，袖中匕首滑出，骤然冲那声音所在刺去！
“吱——”一声尖叫，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谢遇捏着匕首皱眉，这是他第一回亲手杀死什么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心中不忍，身体也很不能适应，喉咙像梗着一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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