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2)
十月,秋风打着旋吹起了落叶。
清望山,常青草木纷纷沉了一层颜色,蓬勃生机在冷风中苍劲而深沉,仿佛一个静默注视世间的智者。
魏长昕在山路上驻足,半晌,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少年从旁走过,淡淡扫了他一眼:“师兄这样走走停停,我们怕是走到夜里也别想到了。”
“不是你说要走上来的吗?”
谢遇往前走:“我说了吗?师兄不要胡说。”
魏长昕随意理了理衣袖,两步三步追上去:“你说了!你说‘当年师父就是从这条路带我们上山去的’。”
“可我没说要走上来……”
“这种时候你不能这么说,来,我教你,”魏长昕背着手往他身前走,像个教书先生一样闭眼摇头晃脑,“跟着我念——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话音未落,谢遇便装模作样学他的语气,紧跟着道:“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好好!”魏长昕在前面乐不可支,空着摸了摸自己压根没有的长胡子,欣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多谢先生夸奖。”
少年配合完也笑,然后好像搞不懂自己这是冒什么傻气,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神色极其无奈,可嘴角又勾起个小小的弧度,看起来比平日还要孩子气些。
两人从东郡一路而来,时有半月,如今正是在清望山路,往门派徒步而行。
少年人的道行比起三年前上山之时不知高了多少,走得也快,几日的路程也就一时半会就走过了,只是魏长昕身为师兄,走得不规不拒,一会这看看,一会哪看看,好像头回来似的,半点不消停,愣是走了大半天才爬到山腰。
没一会,他又笑眯眯地靠向谢遇:“你要累了,我就御剑带你上去,怎么样?”
“师兄不是说我想走上去吗?半途而废怎么行?”谢遇冲他一撩嘴角,慢悠悠地道,“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然都听师兄的。”
魏长昕乐了,哈哈大笑,笑完就走走唠唠,极为闲适的模样。
两人为了“走”还是“飞”探讨了一路,互相推来推去,都一副“要不是你要走我们早到了”的神色,嘴拌得很欢乐,实则却连摸摸剑都不肯,半点不像嫌麻烦要御剑的样子。
谢遇上次走这条路正是拜师那回,不知是不是做了修士,一草一木都不似小时候一样神秘莫测,未卜的前路如今是熟悉的归途。
他刚上山时还会惶然不安,有时也会梦见自己依旧在破庙中,拜师学艺不过黄粱一梦,可不知什么时候便不再做这种梦了,好像飘飞的种子落入了土壤,有了归宿,也能开出一朵温暖的毛茸茸的花来。
他走着走着,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脸上一片柔软温和。
魏长昕跟在旁边,安安静静看着他笑,眼中却慢慢滑过几分忧虑。
半月多前,在东郡的客栈,魏长昕将那本小册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念了,后来还反复看了好几回,那上面写的话若是没错,小册就必然是先辈留下的东西,说不定顺藤摸瓜可以摸到谢遇的身世。
谢遇自己对此并没有什么表态,好像浑然不关心——他对老乞丐的感情还要再深,人都这么大了,如今过得也不错,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魏长昕还是很担心他。
两人相处久了,默契不是没有,可这种事情上,魏长昕还是很难摸透他到底想什么,总觉得过于沉静,有点冷漠的意思。
当然冷漠也不是不好,他的小少年若是为此烦心的话,那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魏长昕不知道自己是想要什么,满腔心意化成丝茧,把那“担忧之心”层层叠叠裹起来,故而这一团担忧就更加“肥壮”,搞得他怎么也放不下。
不过谢遇对他这些烦乱的心思倒没怎么注意。
两人想着要南下,那之前不如先就近去一趟谢遇幼时待过的城镇,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而那地方与清望山临近,便先回山上落脚,休整一番再上路。
魏长昕自下山历练以来,也没怎么在清望山上待过了,这次回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不多时,谢遇便看见门派门口那块“清望”的大山石。
“回来了。”
那山石此时再看便没有初来时的感觉了,小少年长高了不少,若是抬手也不仅仅是摸到“王”字而已了。
魏长昕深深换了口气,在风中又轻轻嗅了嗅,颇为满意:“是回来了,我们清望的山风都比别处的好闻。”
他嗅完,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看那石头,伸手将谢遇拉过去,让他背贴在石头上站直。
谢遇隐隐知道他在干什么,却还是问道:“师兄在干什么?”
“唔……我当年刚上山的时候也是十一二岁,和你上山时应该差不多,我找找……”他伸手在谢遇头上拍了拍,往后一比,“来,你看。”
谢遇转身,石头侧边有几条细细的白印,不过时日久了,比在胳膊上挠一道的白印还淡些,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到。
“你看,你十五,在这,比我当年还矮一些。”
谢遇摸了摸那条线,比自己的高了一个指头,他呆了呆:“这是你什么时候划的?”
“刚上山头一个月。”
谢遇:“……”他十一二岁比我现在都高?
谢遇意外地撇撇嘴,又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用门派镇山石量个头的事情也就魏长昕能做出来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用这石头量个子?”魏长昕眨眼,露出一个笑,“偷偷告诉你,这是咱们师父亲手划的。”
谢遇彻底呆了:“什么?”
“真的,骗你做什么,你看这个,是大师兄的,”他伸手往上面戳了戳,“我那时不像你一样就想着练功修行,咱们清望山上下全玩遍了,师父也就我和大师兄两个弟子,什么规矩都没有,就这石头上的字也是他当年写的,我看了之后也想在上面写点什么,但这是镇山石,我半点修为也没有,自然什么也刻不上去,师父便想了个好法子,就让我们站在这留了个高。”
他很少说自己以前干的事情,谢遇听得很认真,觉得十分有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隔了一年我们就不记得这个事情了。”他说完把自己逗笑了。
这倒也像他干的事。
“后来没多久有了绥儿和白露,师父开始也想给他俩留些纪念,可绥儿刚来时被这字吓住了,一看见就哭,怎么也不肯过来,便将留个子的事情交给敬昔堂的大柱子了……这事后来也是想起来才记一笔,长大了自然就长高了,反正小姑娘也不是最矮的,不怎么在意这个。”
谢遇小时候没经历过这些,听来就觉得很是温暖,还有些藏不住的向往。
魏长昕见状,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虽然师父可能不记得,可你师兄我记得,以后每年都给你划一道,看你什么时候能有我这么高,好不好?”
“那师父大概要心疼这大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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