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庆阳是都城,人情往来礼数繁杂,宋旋又要在盛帝的眼皮下生活,行动更是不便,除了过目宋家军定期送来的军报,她只能整日待在公主府,了无生趣。
再过几天就是小年,这日,宋旋收到了韩牧送来的一册诗词孤本。
“韩大人倒是有心,还想着给小姐送本诗集打发日子。”
“我除了戏文话本,何时会对诗书上心,真当他送给我么?”
“那…”
“这是送给沈书年的孤本。”
“沈贵人?”
“郎心依旧,妾心如铁。”宋旋将诗集递给朗月:“好生收入库房吧。”
“不给沈贵人带去么?”
“沈书年不会收的,看都不会看一眼。她在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韩牧不过在苦苦挣扎罢了。”
朗月怅然地翻开诗集:“可惜了韩将军的一腔深情。不知谢大人何时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呢?说要对小姐好,结果公务一来,许多日都不见人影。”
宋旋被朗月的话逗得咯咯直笑:“朗月,你怎么这么傻,男人的真心话要挑着信,谢大人的真心话可以一概不信。若你家小姐我到了走投无路那一日,谢大人肯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饶我一命,就已经是待我极好了。”
“我不信,谢大人待你当真无情?”
“不知道,”宋旋摇摇头,似乎在问朗月,又似乎在问自己:“你说若是有情却能够如此行事,岂不是更加可恶?”
早朝,盛帝命人宣读了酝酿多日的封王旨意,越尹与一众成年的皇子只得领旨谢恩。
退朝后,御史大夫王承径直走到谢檀的面前,啐下一口唾液。
此举于朝廷文臣,是极为严重的侮辱
“王大人这是何意?在下似乎从未得罪过大人。”
“怂恿天子将成年皇子一一驱逐出宫,远离庆阳,庆阳已是谢大人的囊中之物。在下生怕谢大人不知吾等的心情,做给大人看。”
“王大人怕是误会了,在下区区大理寺少卿,一心辅佐天子,绝无想要“探囊取物”的不敬之心。”
“是么,方遇竹一案,你雷厉风行地结案,物证可疑,人证甚至在案后消失无踪。此后,你顺利成为乐誉公主的驸马,不得不叫人怀疑用心险恶。陈氏一案,纵然有天子御令,却令不责功,你却为了给陈氏施压,将一众陈姓官员全部入狱,手段令人不齿,其心可诛。”
“王大人,下官也是为了完成天子交与的任务,若无天子首肯,我又怎敢大胆行事?若大人的处境也与我一般,相信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谢檀,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王大人,”一个懒散的声音传来,是户部尚书范以道:“何必与年轻后生计较,你看今日天朗气清,不如与我去酒楼饮上一杯?”
“不必了,范大人,告辞。”王承一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多谢范大人解围。”谢檀眉目疏朗,展颜一笑舒,与范以道视线相交,心照不宣。
“不谢不谢,王承此人就是耐不住性子,希望他没有得罪谢大人。”
“岂敢。”
两人一起向宫外走去,声音越来越低。
“范大人,许久不见。”
“这是哪里话,你我岂非日日早朝相见?”
“面对恩人,却是许多年后的第一次,还未感谢大人大恩。”
“无需感谢,看你安好,我亦感慨良多。”
“我有一重礼,唯有大人才有资格收下,请大人不要推辞。”
“哦?”
“右相之位悬空已久,不知大人可还有当年为天下治的抱负。”
“你…”范以道面不改色,脚步却停了下来:“口吻如此之大。”
“大人只需答,有或没有。”
“有。”
“那便好。”
宫外,谢檀与范以道彼此恭敬地拜别,向各自的车马走去。
范以道,邹严旧友,成宗十年天子钦点的户部员外郎,传说亦曾是名动大齐的风流才子。旁人以为,他空有才学,却性格懒散,为人油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
可正是这范以道,在谢檀九死一生的逃命途中多次施以援手,助他摇身一变,成为同样身负家仇的朔州兵奴谢檀。
当年方氏一案的主审官吏部侍郎邹严为人刚正,他亲自查办了一手提拔自己的左相方崇远,铁面无私之称因此更盛,之后官运亨通官至右相。然而,彼时成宗为了重振军心下令迅速处决方氏,案中未待证实的疑点成为邹严的心病。
成宗二十年,宋家军与突厥一战,意外俘虏了被佐证当年与左相有书信往来的雁寒王义子舒贺克,舒贺克拒不承认此事,并信誓坦坦自己从未见过大齐的左相。
方氏一案成为悬案,邹严自知犯下大错,身着官服自缢于书房,右相之位就此悬空。
盛帝继位,下令彻查此案,寻回方氏遗孤方遇竹。可时隔多年,曾经的人证物证早已消失,主审官也不在人世,最终只得草草查办了几名协同办案的官吏,令人唏嘘。
然而,这其中格外耐人寻味的不是匆匆自裁的主审官邹严,而是同为邹氏一族,年长邹严十岁的堂兄邹凤元。
邹凤元为人低调,又时常被堂弟遮掩锋芒,在成宗鼎盛时期从无亮眼政绩,却在邹严死后声势大涨,一跃而成德高望重的老臣,为旧族诸多官员合力推举为继任左相。
邹凤元是谨慎之人,谢檀暗中追查许久都未能抓到切实的证据。
直到盛帝继位,寻找方遇竹的旨意落到邹凤元手中,谢檀成为邹凤元亲手选中的可塑之才,他的寻证之途终于有了转机。
今日是小年,陈氏一案尘埃落定,不少陈姓官吏被放出了天牢。
将军府,马车停在府外,谢檀将宋旋扶下马车,这迟来的回门礼也在小年这日补上。
进了将军府的正厅,宋旋并未看到宋苍蒙,只有二叔宋宇丰一家。
宋宇丰为官多年,而今官拜三品兵部尚书,掌管五品以下武官的选授与军籍,不得直接带兵。他的长子宋旌三年前入仕,而今是礼部员外郎,幼子刚刚七岁,去年入学揽月书院。
“二叔,父亲去了何处?”
“这,”宋宇丰看了一眼谢檀:“大哥说身体不适,在花园锻炼一番。”
“胡闹。”宋旋起身向花园走去,宋苍蒙果然在空地舞剑,招招凌厉,但动作已有些迟缓,不比当年。
看着父亲的身影,宋旋未再出声,直到宋苍蒙满头大汗地收剑,她才上前:“爹爹。”
“照歌,你回来了。”
宋苍蒙慈祥地看着女儿,但宋旋知道他有心事。
两人不约而同向书房走去。
“许久没能回家,爹爹身体如何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老当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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