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2/2)
纪杬冷漠地看着她,语调平平:“关你什么事?”
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甩下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
女人在外面拍着门,声线走样,有几分歇斯底里的意味:“纪杬!你长本事了是吧?谁把你拉扯这么大,没有我们的钱养着你算个屁!摆脸色给谁看?!”
好吵。
太吵了。
房间很小,跟另外两间卧室相比,这里原本是杂物间。
书包被纪杬随手扔在角落,她翻出同样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老旧的随身听,插上耳机。
耳机里流淌出的音乐将女人嘶哑疯狂的声音隔绝在外。
许久,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
纪杬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
她靠着床尾,慢慢又睡着了。
纪杬记不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韦舒兰,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好像是从那个,她得叫“奶奶”的人过世的时候开始的。
也或许更早。
奶奶过世的时候,摆了灵堂,每天数不清的亲朋好友来祭拜,来哭丧。
纪杬没有哭。
她木然地站在装着老人尸体的冰柜前,表情冷漠,没有丝毫触动。
在周围的悲伤遗憾下,她太不正常了。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谁家亲戚轻声细语的闲话。
韦舒兰眼眶红得虚伪,转头看她,声音压低,有一丝哀求,也有着惊慌:“纪杬,你为什么不哭?”
纪杬看着她,平静地反问:“妈妈,你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
纪杬不懂。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要哭,为什么韦舒兰要哭。
纪家算不上大户人家,但在这片区域里也算得上小小的富人家。
韦舒兰嫁过来,更有点儿年纪到了,谈谈条件,合适,那就一起过吧——的感觉。
纪平在外面创业,生意虽小,但也有那么点儿起色。
他对韦舒兰说不上特别好,也谈不上多坏。
搭伙过日子呗。
直到韦舒兰怀孕,生下了纪杬。
直到韦舒兰,生下了个,女孩儿。
对纪平的母亲来说,女孩儿即是原罪。她想要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而不是一个不争气的孙女。
生下孙女的韦舒兰也是个不争气的。
老人对韦舒兰不好,对纪杬更不好。
小孩子心思单纯,也是最敏感的。
纪杬不止一次感受到这位“奶奶”对她无穷无尽的厌恶。
“跟你妈一样是个不争气的,早点死了算了”——这句话,纪杬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同样的,她对韦舒兰的辱骂和数落,纪杬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韦舒兰只沉默地听着,回到家后便抱着纪杬流眼泪。
纪平是半个妈宝男,对纪杬向来都是冷眼以对,甚至对妻子的哭哭啼啼感到不耐烦。他说:“你有时间在这哭,还不如早点给我生个儿子!”
纪杬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难过,尚且年幼的她并不理解长辈的想法,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奶奶不高兴了。
可她到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并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她本身就是个错误。
她错在是个女孩儿。
这是在韦舒兰生下二胎的时候,纪杬逐渐明白的。
韦舒兰生下了个儿子。纪杬有了弟弟,他们给弟弟取名叫纪温玦。
纪温玦出生后,有些事默默地发生了变化。
奶奶开始对韦舒兰和颜悦色,可对纪杬的态度,依然没变。
韦舒兰的态度变了。
她开始越来越忽视纪杬,生活的重心全数放在纪温玦身上。
当时纪杬九岁,上小学。某次她在学校的小测得了满分,欢天喜地地回家想要告诉韦舒兰,想着妈妈大概会分给她一点儿注意,会夸夸她。
可韦舒兰看也没看,手一挡,把她往后推了一下,嗓音冷漠,带着责备:“喊什么,别吵到你弟弟睡觉。”
纪杬手里抓着那张小测试卷,堪堪站稳。
也是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感觉。
她开始变得沉默,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日渐稀薄。
有时候,她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冷眼的旁观者,看着纪平、韦舒兰,和那个襁褓中的纪温玦,看着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
——这个家里不需要她。
所以那个“奶奶”过世的时候,纪杬一滴眼泪也没掉。
那个躺在冰柜里的老人,骂过她,咒过她,甚至打过她,她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掉眼泪?
可韦舒兰问她,为什么你不哭?
纪杬从韦舒兰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瘦小的,冷漠的,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
那一个瞬间,如当头棒喝。
纪杬缓慢地环视四周,扫过一张张哭丧的脸,有真心实意的,也有逢场作戏的。后者居多。
她忽然了悟。
这一切是何等荒诞。
※※※※※※※※※※※※※※※※※※※※
我发4我下次不会再写这么惨的主角了,我发4